“鹿!”
“是那一头鹿!”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一个是舒百灵惊喜,一个是镜公子惊恐。
两个人同时反应了过来。
宁风脸庞映照湖中金光里,周身衣袍鼓荡起来,一座太阳神宫脑后若隐若现,缓缓开口:
“我喂鹿日半,仅以干草,不予饮水,日半后放生,鹿渴,势必寻找水源。”
“一日半太阳曝晒,此前三天雨水形成水洼早已干涸,左近水源,惟有月潭一处。”
“鹿无选择,必至月潭。”
宁风说起来全无感情,可是别人不知道,一路跟随他舒百灵却是清楚。
他脑子浮现出来宁风当日捕鹿时候,小鹿不取,怀孕母鹿不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这个时候才知道为此刻。
“又因连日雨水,前几日百兽随便就着水洼就能饮水,到月潭边势必就少,鳄鱼饥饿数日,看到鹿来,岂有不吃道理。”
说话间,原本漂浮月潭边缘那些朽木翻腾得,咆哮着,挣扎着,太阳神符威能下,一只只地气息全无。
皆是鳄鱼!
“你鹿肚子里放了太阳神符!”
镜公子怒吼,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哪里中了算计。
鹿入鳄腹,符入月潭。
“如此算计,我不服,我不服!”
宁风瞥了瞥嘴,淡淡地道:“我又何须你服。”
他展颜一笑,笑容干净明澈得一如阳光,侧着头道:“我说过,我用了很多心思。”
“我也说过,今天你走不了了。”
说话间,宁风双臂展开,正对月潭,如拥抱着大日。
“轰轰轰~~~”
宁风倾力引导之下。这后一张太阳神符威能全面爆发,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散开皆成虹彩四现。
再美丽彩虹,转眼间亦融化大日辉煌之光当中。
偌大月潭。现是光海洋,是火世界,无限光与热融于一湖,仿佛是一整轮红彤彤太阳,坠落湖中。
“啊啊啊啊~~~”
镜公子惨叫声声,一开始还是宁风声音,到得后来变得尖锐、变得阴柔,好像躲阴暗处伺机老鼠陡然曝露阳光下,惊慌叫声。
“嗤嗤嗤~~嗤嗤嗤~~~”
月潭光热中不住地蒸腾着,浓浓雾气笼罩下来。又旋即被灼热蒸发,一路向上形成烟霞雾霭般云雾笼罩高空处。
“传说中云梦之泽,亦不过如此吧?”
舒百灵啧啧赞叹,时不时偷眼望向身前半步距离宁风,看着他双臂向上。整个人也显得高大起来。
“啊啊啊~我不会死,我怎么会死这里。”
“死应该是你,你是本公子出道第一个对手,你是我磨刀石,应该是你死才对。”
镜公子撕心裂肺地大叫着,月潭上时而闪过晦暗光,似要将一池湖水凝成镜子。倏忽之间下光热中解体。
随着时间推移,月潭正发生着微妙变化。
从一开始满月,到如被天狗啃去了一口,再至弯弯半月,渐于细细月牙……
月潭之名,名不虚传。
月潭之水不住地被蒸腾着。越来越少,湖上烟霞愈来愈浓,夕阳下发出彤彤之色,折射出万紫千红,有一种别样美丽。
月潭之畔。宁风放下手臂,气息微促,额前有豆大汗水滚落下来。连他自己都不能判断,这汗水到底是催一身太阳法,全力激发太阳神符导致,亦或是……紧张!
他侧耳倾听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镜公子喊叫,一无所获。
宁风身后,舒百灵一对拳头攥得紧紧地,指甲嵌入到掌心都不觉得痛。
他一样紧张。
“死了没有?”
“万一神符力量是枯竭,月潭没有被蒸发干,镜公子还没有死,就此逃脱,那麻烦就大了。”
舒百灵偷眼望向宁风,见他脸上有掩盖不住疲惫之色,惟有一双眼睛清明如故,凝望湖泊,不由得心生佩服。
“他怎么就能这么冷静呢?临到头来,还能跟镜公子这个魔头侃侃而谈。”
“前面几天宁公子用手段确是厉害,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道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不近镜子,不临水洼,远江河湖泊,早晚为之所趁。”
想到这里,舒百灵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样祸害,还是早死早干净吧。”
很,月潭水,蒸腾得一干二净。
月潭之底,原本是淤泥沉积,此刻数干涸、龟裂,连泉眼都无力地汩汩,冒出一点儿水来,立刻被蒸发。
龟裂潭底上,烙印着如原本月潭一样大小符箓印记。
一笔一划玄奥纹路清晰可见,仿佛有一双巧手,趴伏地上一点一点地敲打出来一般。
“啪~”
潭中后镜面不存之一瞬间,无论是宁风还是舒百灵,心中蓦然听闻一声异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下一刻,风乍起,拂过干涸潭底,扬起烟尘无数,太阳神符印记掩盖其中,渐不可见。
“总算是……死了。”
舒百灵长出一口气,终于放心了,继而眉飞色舞,这样一个能镜游千里,无处不又无所不存着实是太过恐怖,而连这样存都死宁风手中,他又觉得与有荣焉。
看他那表情,其喜悦与骄傲,甚至比宁风还要多上几分。
“你们,得救了吗?”
宁风紧绷肌肉放松下来,强逼着自己不去想鞭长莫及猫瘟镇子,去想着那些神魂困于镜界孩童们,是否随着那声镜碎而得救。
此刻站月潭之畔,看着夕阳似乎看够了热闹舍得落下山去,看着失去神符力量镇压泉水重涌出清泉,宁风和舒百灵不曾知道,镜碎声音传来时候,方圆十余里内异动连连。
不管是草木还是虫豸,是飞禽还是走兽,都本能驱使下,向着月潭方向望了一眼。
他们不会知道,千里之外一座大城,城中好青楼中,红头牌忽然尖叫出声。众人拥入其间,看到一个脸色惨白黑衣年轻人猝死当场。
他怀中,抱着一面镜子。
宁风他们加不可能知道,远极地,一个永远只有黑夜所,有一座大城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突然——
先是一城灯火熄灭,再是无论是歌舞着,还是酣睡着,争吵着,厮打着人们,如时间定格了一般,就此停止了动作。
又一瞬,什么大城,什么众人,数梦幻泡影般消散。
大城原本所地方,一个黑袍老者,酣卧黑色坚冰上,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大城辉煌,灯火通明,生民百态,竟然只是黑袍老者一梦。
“镜儿!!!”
黑袍老者惊怒交加,一声大吼,方圆百里之内,无数黑色冰川崩塌,无数冰风暴形成又湮灭。
他长身而起,厉声大吼:“是谁?!无论是谁?我要你给镜儿偿命!”
“呼啦”一声,黑袍席卷,老者纵地而起,化作一道黑色光,倏忽之间呼啸而过,挡路无论是冰山还是狂风,数被撕扯得粉碎。
一路,直向东方!
……
月潭之东,宁风和舒百灵看着泉水重涌出,潭底铺成薄薄一层,泛着盈盈水光。
想来,用不了多久,它就能重倒映天上明月;用不了几年,就会再有鱼儿里面争相竞游。
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风过无痕。
“对了,宁公子。”
舒百灵猛地想起什么似,两人要转身离去时候突然问道:“要是那个鹿藏神符,再入鳄腹算计没有成功怎么办?”
钦佩之余,他又觉得老天还是眷顾地,不然有太多万一,太多意外。
如鹿疲惫,不曾跑到湖畔;如人手痒,半路打杀祭了五脏庙;再如鳄鱼报餐了一顿,没看上那点肉……
那怎么办?
“怎么办?”
宁风回头,歪了歪脑袋,紧接着极其理所当然,极其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喊救命了。”
“喊……喊救……喊救命……”
舒百灵觉得整个人就不好了。
他可是期待着什么周详计划,什么一步三算,什么算无遗策,什么后手连连,结果……,就是喊救命?!
“不然还能如何?”
宁风摊开手,道:“我心里面还只是一个书生,我本身只是一个初出茅庐小修士,有只是微不足道修为,匮乏手段,还有一张神符。”
“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可是……”舒百灵可是了半天,想到是那可以不来啊,以神符为威慑,以宁风这几天内做到事情,绕着道,谨慎点,避开些,熬到回太阳神宫,还怕得谁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说话间,宁风已经举步,向着东方,那个太阳永恒照耀地方走去。
他背影处,坚定声音传来:
“只是……”
“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逃,都能躲。”
“有些事,是一定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