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草台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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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赵川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却发现谢道韫拿着一本书,点着明亮的油灯,正看得有滋有味。

  她看到赵川做贼一般的模样,心中的怨气也消散了些,揶揄丈夫说道:“不去给王皇后侍寝,跑来见我这人老珠黄的糟糠之妻做什么?”

  自从赵川回洛阳,城内就炸锅了。

  传奇太后褚蒜子现身,王穆之和太子司马轩居然也在,很多好事之人已然明白,赵川要发达了……或者,要全家死光了。究竟是哪一个要看他能不能斗得过桓温。

  一连几天,赵川都鞍前马后的服侍褚蒜子等人,夜里更是跟王穆之巫山**你侬我侬,难怪作为正妻的谢道韫会心中有怨气了。

  哪怕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吕不韦和赵姬的事情谁都知道,司马轩是赵川私生子的事情,谢道韫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聪慧而出身大世家的她,很快就领悟过来,对于赵川来说,王穆之和司马轩这块跳板,还真不能少。

  但这不代表她心里就觉得好过。

  “将来总是你当皇后的,她王穆之又不能走上前台,对于一个生来就是要被利用的女人来说,多点真情总会让她好过点吧?”

  赵川走过去把谢道韫揽在怀里,对方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又软软的靠在他身上。

  “你这张嘴,死的能说成活的,谁让我倒霉遇到你了呢。”谢道韫叹了口气,她和赵川从相遇开始,彼此间的命运就紧紧纠缠在一起,现在再去嫌弃哀叹,是不是晚了点?早干嘛去了?

  “明天第一次上朝,草台班子运转起来,想想还真有些荒谬呢,我和桓温在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同。”

  赵川觉得口渴了,拿起茶壶里水捧着就喝,毫无形象。谢道韫看着他咯咯直笑的,之前心中的抑郁已经一扫而空。反正,未来是她的,谁也抢不走,这就够了。

  她眯着眼睛端详着赵川这两年来变得逐渐成熟的脸,比当初更有男人魅力,不由得面色微红,心里如小鹿乱撞。别说什么才气逼人,身居高位才是真男人之类的,那些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货色。

  帅哥谁不喜欢,尤其是又帅又有才还有地位还年轻的男人。在洛阳,赵川就是他写的那本里的唐僧,是个女人都想来咬一口的那种。

  谢道韫特别能理解王穆之为什么被赵川“搞定”,换做她的话,只怕也要沦陷。

  “明天你就是周国的宰相了,表面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就是说一不二,看你的语气,似乎还颇有不满?”

  看到赵川在一旁意兴阑珊的样子,丝毫没有“人生巅峰”的喜悦,她也不禁感觉有些好奇。

  “有些套路用烂了的,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不提也罢。所有的步骤都是假的,偏偏所有人都必须装作这是真的,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赵大官人的矫情病又犯了,一个人在那里悲春伤秋。谢道韫用纤纤玉指点点他的太阳穴说道:“你啊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让其他人怎么想。

  现在司马家皇权衰微,不是你赵川,也会有张川,李川,说不定还没你好呢。”

  “不,是肯定没我好。”赵川一脸正色的说道,说完他和谢道韫两人都大笑起来。

  “事实上,我还没有想过怎么退下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天,我真坐上那个位置,等一切走上正轨,也许,我会隐退,带着你们,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世界真的很大很大。”

  他坏笑着在谢道韫颇有些规模的胸前比划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一个球那么大,真的是很大很大的一个球。”

  谢道韫以为他又是色心犯了说荤话,一脸娇嗔的说道:“想什么呢,我肚子里怀着呢,今天不能侍寝,整天就惦记着床上那点破事,成何体统。”

  她也不想想自己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矜持的女孩,有时候会比赵川还主动,也会沉溺和贪欢,实在是没有资格教训赵川。

  当然,掌握生存哲学的赵大官人是不会提这一茬的。

  “明日以后,你还是继续去崇文馆了,平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免给人不好的联想。有些事情是约定俗成的,但很多时候也不能太露骨了。

  特别是现在,我需要一个‘忠臣’的形象,跟桓温区别开来。”

  “知道,夫君,你是又要出征了么?”

  这个“又”字饱含了无可奈何的幽怨。

  “不打一仗,我这草台班子实在是上不来正席,人家直接说褚蒜子是假冒的,真身已经死在台城兵乱之中,你以为桓温做不出来么?”

  谢道韫俊俏的小脸上出现一丝阴霾,那淡淡的细柳眉皱成一团,紧紧抓着赵川的手不放。

  “放心吧,没事的,不敢说万无一失,不过这一仗我有把握的。我师父王猛不肯出山啊,他一定要我灭了燕国以后才肯出来给我帮忙。

  再说慕容燕国现在也在内乱边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说了这么多,谢道韫并未宽心,她只知道,战场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则是尸骨无存,谁敢说自己不败呢?但这个时候,“皇帝”司马轩明日就要登基,他是赵川的儿子,就凭这点,赵川就不能怂。

  然而慕容垂慕容恪兄弟可是当年冉闵都奈何不了的……自己的丈夫比他们还小一轮,真的没事么?

  “嫁了你这个不省心的,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比那些整天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坏多了,他们至少不会整天提着脑袋做事。”谢道韫低声嘟哝了一句,却也默认了赵川的话。

  “不,你错了。”

  赵川盯着谢道韫的眼睛,面色严肃的摇摇头说道:“房子要塌了,谁都跑不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们整日吃喝玩乐,并不能代表安全,恰恰相反,他们是把脑袋放在人家刀口上跳舞而不自知。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清醒的,我能把控自己的命运。你嫁给我比嫁给那些公子哥们要安全得多。当初你若是嫁给王凝之,我敢肯定,或许会安稳几年,但未来的最终结局一定非常惨烈。”

  听赵川在这里自吹自擂,一向口齿伶俐,辩论不服输的谢道韫,不知为何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对方的话。

  “总觉得你是生错了年代,若是汉代全盛时期,或许你就不会整天提着刀了。有时候你回来,老远我都能闻到身上的血腥气。

  我总是在想,你杀人无数,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杀,这样心里才好受些。”

  谢道韫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对方拍拍她的头说道:“马上出征燕国,又会有很多人因我而死。但是大破是为了大立,为了将来日子好起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你要理解为夫我。”

  “知道了,睡吧,我想你了。”两人躺在床上,谢道韫一直用手指摩挲着赵川下巴上的胡渣子。她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谢家现在也没有投过来,很多事……说了还不如不说。

  “放宽心,谢家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的。”

  “嗯。”谢道韫轻轻哼了一声,往赵川怀里拱了拱。

  洛阳城这么晚还没睡的不止赵川。一直在洛阳书院教书的王猛,也是彻夜难眠。

  一别经年,想当初他孤身入桓温大营,与对方恳谈,结果,自己没有选择跟桓温一路。

  现在,他却站在了桓温的对面,看着自己的“徒弟”一步步获得权势,另起炉灶,眼看就要成气候,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景略,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在批改那些孩儿的文章吗?”

  贞娘从背后抱住王猛,嘴唇已经在对方脸上亲上了,她在暗示什么简直不言自明。

  “贞娘,坐,问你一些事。”

  按往常,此刻王猛应该将贞娘就地正法,讨论一下房事的新乐趣,但今天情况却有些不一样。

  贞娘有些不安的坐在那里,疑惑的看着丈夫不出声,稍微有些局促。

  “你比赵川大些,他怎么到你家来的,后来又怎么样,你把来龙去脉跟我讲讲。”

  “赵川是个乞丐,然后到我家来乞讨。你知道的,我父亲嫌贫爱富,不想请小厮,就收养赵川在店里打杂。当时他来的时候,真是笨的没边了,什么都不会做。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就聪明得让我都有些畏惧起来。”

  贞娘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下她所知道的赵川的往事,果然跟王猛想的一样,这厮并没有学过什么东西,似乎是……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甘罗十三岁当宰相,传说也是生而知之,但赵川这样神奇的白手起家,那就有些妖孽了。

  “现在司马家的小儿当皇帝,我才不愿意出山。如果哪天赵川取而代之了,那时候我才会给他来帮忙,你懂么?”

  王猛意味深长的问道。

  贞娘摇摇头,很显然,这种军国大事,她不是很懂。

  “如果我想投晋国司马家,十年前就可以成行,官拜宰相不至于,但是作为大员,为政一方还是毫无压力的,你明白么?

  等赵川取而代之的时候,我又要站队,受到人们的指摘,将来史书上会怎么评价我这个人?”

  现在出山,将来就存在一个“站队问题”,说不得还得出主意对付那些晋国的遗老遗少,卫道士什么的。但等赵川取而代之以后,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这正是王猛所顾虑的地方。

  他还不想弄得自己一身污浊。若是现在入场,将来史书上肯定会说他是赵川的“谋主”,司马氏的灭亡有他一份功劳什么的,这并不是很荣耀的事情。

  “夫君,我觉得,赵川现在身边缺一个主持大局又可信的人。你早点入场,早点占住了位置。若是等赵川取而代之了,他身份不一样,想法也会不一样。

  别人会认为夫君是个趋炎附势之徒。反正你和赵川有交情,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说道的,还不如依照本心,最好是能立个大功,这样至少现在没有人嚼舌根。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不是还有我们的儿子镇恶吗?你不是要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他吗?”

  贞娘说完,发现王猛在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怯生生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王猛叹了口气,感慨的说道:“老夫读了几十年的书,见识竟然还不如一个妇人,真是羞煞我也。”

  “你那是当局者迷而已。我说的都是人之常情罢了,就算你赋闲在家,又有谁会把你当一个普通的儒生呢?”

  贞娘走到王猛背后,给他捶背揉肩,两人很是亲密,并未因为文化层次差异太大而有所隔阂。

  “老夫就是喜欢你懂事,识大体。走,就寝咯。”王猛了却一番心事,笑呵呵的将贞娘拦腰抱起,吹灭油灯,红浪翻滚,闺房之乐不足与外人道也。

  第二天,洛阳宫的一间偏殿内,“群臣”聚集,除了在荥阳的石越外,孟昶,刘轨,窦韬等将领都在,就连“反正”过来的孙无终,田洛,江灌父子,邓遐等人也都悉数到场。

  众人都穿着晋国中枢朝臣的衣服,装模作样的在大殿内分两边站好。

  三岁不到的儿皇帝“司马轩”继位,太后王穆之摄政,赵川被封为辅政大臣,宰相,总揽朝纲,摄取了一切权力。

  其余诸人各有职位指派,不过也没人会当真,毕竟这只是个纸糊的草台班子朝廷而已。

  在内侍抑扬顿挫的朗读声中,种种谜题被依次揭晓。

  定国号为周,与晋以示区别。

  新国不存在旧年号,定今年为开元元年,象征新潮新气象,开鼎革新。

  给司马聃定谥号为晋悼帝,以表哀伤惋惜之意。

  周国定都洛阳,治下含京畿,河东,荥阳,许都等地,实行从未有过的“三省六部制”,优先从洛阳书院选拔官员,不再接受世家推荐。

  赵川的“草台班子”,终究还是搭建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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