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注定是个忙碌命,她因为翠姑想多愁善感一会儿都不行。
最近,由于家里的院子太大,后院的女人又太多,三伏天人还都穿的少,他去后院不太方便。因此,他和娘以及翠姑说话的机会都少了。
今天,好不容易地,他因为肖瑛的事情想到了翠姑吧!本还想为了翠姑多发愁一会儿,是那种本来不需愁却硬逼着自己愁的不得了的发愁,可是还被人打断了。
门房来报时,王铮很恼火,我没有自由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被皇上当一头稍微还有点用的猪养着,我已经够郁闷了。现在,我自己没烦恼找烦恼想发会儿愁都不行,还让不让人活了?是谁?你让他过来,看我不揍死他。
来的是两个人,这两个人王铮不但没揍他们,看见了还忘了所有的烦恼高兴的不得了。
曹显和韩庚两人一早在兵部报备了以后,马上就出了皇城来找王铮。
昨晚的人太多,他俩对王铮的感激无法完全表达,今天趁着别的雁山卫的将士们还在兵部排队,他们两个排名靠前的就迅速办完了所有手续,及早来到大将军府向王铮表示谢意以及辞行。
按照规定,明日一早,两人就必须带领雁山卫来京的所有将士离京回并州了。
曹显和韩庚来到书房门前,两人当即止步正身,曹显在前韩庚在后,弯腰低头抱拳当胸,然后单膝跪下,对着刚出了书房门的王铮郑重地行了一礼。
“大将军,属下多谢大将军厚恩,若没有大将军的提拔重用,哪会有曹显(韩庚)的今日。大将军,大恩不言谢,且请受我一拜。今后,若大将军但有差遣,属下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有违背,属下甘当万箭穿心之刑,死无葬身之地,让世人万年唾骂,子子孙孙不得安宁。大将军勿动,请受我一拜。”
说完,曹显和韩庚面对目瞪口呆的王铮,规规矩矩地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躬身站起身又做了一个揖。
“你们俩这是···做啥?出啥大事儿了?出啥事儿就说,行什么礼?说吧!只要不是忤逆的大罪,别的事情我都能给你们兜着点,大不了,老子用这个官职顶你们的罪,我也不干了,还回李家洼种地去。”
王铮现在的大脑还很迷糊,他甚至都没听清楚两人的话,就凭着自己的猜想答应替两人顶罪。他以为,这俩家伙昨晚酒醉后像他一样做了什么坏事了,现在来求他帮忙。
王铮的话更让曹显和韩庚感动。多好的朋友啊!多好的上司啊?此生,有大将军这个朋友,足矣!
但他俩看到王铮焦急的神色,虽然感动至极却也必须解释清楚,可不能让大将军着急。
“大将军,什么事儿也没有,是我俩太过感激大将军,特地来再次感谢大将军的。”
哦!原来是这样,这下王铮才算是明白了。
雁山卫御敌于国门之外草原上的这一战,一下子就被朝廷封赏了三个开国侯,就是曹显卫晃和韩庚,这是大郑有史以来还绝无仅有的一件事儿。
连升数级,开国侯,阴一子,还有那么多的钱粮赏赐。也就是说,这三个人仅凭这一战就已跻身于大郑名将的行列,也是大郑不多的侯爷之一了,阴一子就是说他们的儿子哪怕是刚出生,也已经有官身有俸禄可拿了。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大郑的很多将士终其一生都难以达到的目标。
可这一切都是王铮带给他们的,或者说是王铮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并且教会了让他们抓住机会获得成功的所有关键步骤。他们这才拥有了今天的成就。他们不感激王铮还能感激谁?
曹显和韩庚在上京城内只有一天的时间,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向王铮表达了感激之情后,又说了一小会儿话,两人就告辞离去。
曹显和韩庚刚走,田大总管来报,说是后院侧门来了三辆大车,是那些去过草原的将士们的战利品,他们派人送了一点过来给大将军赏玩。
王铮去了后院一看,好家伙,满满的三辆车上装了十几个大小不一极为精致的木箱,他逐一打开箱子看了看,基本上都是草原上的贵族才能用得起奇珍异宝,最多的则是金镯子金锁金簪之类的金器,也有少量银器,但银器也都是很有特色的稀罕物件。
最让王铮惊奇的是,他竟然发现了几件类似后世玻璃的透明物体,他拿起来看了看,很笃定地就下了结论,就是玻璃。
王铮不知道西方国家是那一年制造出真正的玻璃的,但他知道华夏国自从战国起就有琉璃的记载,好像在汉朝时就有了有色的琉璃,经过这么多年的研制发展,绝大多数玻璃还都是有色的,即便偶尔有一小块无色的透明玻璃,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王铮有个想法,娘的年纪越来越大,现在看东西已经很模糊,穿针走线做衣服的活都很困难,他想给娘做一副老花镜,让娘看什么都和以前一样的清晰。
“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二院,让肖瑛她们先收拾起来,有空了我慢慢看。”
东西太多,王铮在后院的日头下晒的头皮麻,他只拿起那几块巴掌大的玻璃,其余的就吩咐田总管送到他住的院子里。他觉得,这些箱子里有不少都是好东西,他没事了可以研究研究,能消磨掉他很多闲的蛋疼的时光。
回到书房,王铮拿着那几块玻璃研究了半天,始终也想不出用什么东西办法磨制。老花镜是凸透镜,近视镜是凹透镜,这些王铮知道,可他不知道镜片的弧度到底是多大,要是做的话也只能试着来。
找谁磨制镜片呢?
王铮又开始背着手在书房里转圈儿。现在,无色透明的玻璃虽然极少,但是天然水晶却已经早就有了,按说,把天然水晶雕刻或者磨制成极为珍贵的工艺品的匠人,应该会有,可谁又认识匠人呢?
对了,工部啥样的大匠没有?我咋就没想起来呢?真是笨的要死。
说走就走,王铮拿着玻璃让亲兵牵出战马刚走出大门,抬起头就看到了洛阳公主郑妽神色复杂地,正站在门外不远处看着他。
“哈!洛阳公主来了?那正好,也省的我大热的天跑到工部去了,这件事儿交给你办就行。”
王铮早把他气哭郑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看见她后顿时大喜。天儿太热,他又太懒,再说明天雁山卫来的弟兄们就要走了,今天说不定谁还会找他,他也正不想出门。
“有事儿就交给我去办,我成你的什么人了?”郑妽本来是看着王铮出的门,她刚看见王铮时脸上还迅捷地浮现出一丝喜色,此时却忽然变了脸,扭过头看着街角的一堆动物粪便没好气地说道。
貌似,那一堆无名动物的粪便比王铮好看多了。貌似,她没感觉到自己的话里,好像有点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歧义。
王铮不知道洛阳公主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还以为自己张嘴就说让她办事儿,这个高贵的公主心理不平衡,于是王铮就换个说法说道。
“公主想不想赚钱?很多银子和铜钱。要是想就跟我进来,要是不想就当今天没遇见我。”王铮说完,转身就进了大门回了书房。
你爱来不来,反正做老花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等把弟兄们送走了我再去一趟工部就是。
很多银子和铜钱?哈!这个可以有。
关于赚钱的事儿就是生意上的事儿,不是诗词书法也不是军事技术,再说自己也没去县伯府找他,这里是大将军府的门外,不算违了誓言。自己又没来找他,不过是在大街上巧遇而已,既然巧遇了又有个能挣很多银子的机会,那么,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公主再高贵,仅凭那点俸禄和偶尔的赏赐,想过奢侈的生活,还要养着那么多的丫环仆役家丁也有很大压力。自古以来,皇亲贵胄就没有不偷偷摸摸做生意的,他再是皇上疼爱的公主,家里也是没有多少余粮啊!
于是乎,洛阳公主很不争气地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然后就忘了上下尊卑,忘了王铮应该尊重她这个公主,应该站在旁边请她先走。她却跟在王铮的屁股后屁颠屁颠地进了他的书房。
自从上一次在县伯府他把郑妽气的哭着跑了之后,这位公主四五天了都没搭理王铮。
她是真不想搭理王铮,但她又克制不住地总是想起王铮,想起他的震古烁今的词作,他自创的硬笔书法,他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等等。
但洛阳公主又特别地讨厌王铮,他明明是个什么都懂的旷世之才,可他有时候偏偏又傻的要命,他竟然叫她风弩,风是狂风大作的风是没错,可弩却成了弩箭的弩,弩就弩吧!洛阳公主是个大气的姑娘,本来也没打算和他计较。
哪知道他竟然还说什么奴贱,贱啊!贱人的贱。她洛阳公主是皇家贵胄,哪里像个奴婢了?哪里又贱了?所以,上次洛阳公主很生气,但她再生气也拿王铮这个大将军没办法,她能做的,只有哭着跑了。
回府以后洛阳公主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王铮了,不仅是不想看到,她连王铮的名字都不想听到。她发誓,她要是再去县伯府找王铮讨论诗词书法,那她就是个小狗儿。
可她只坚持了一天就又想起了王铮,那首江城子她还有些地方不是太懂,想让王铮给她解释一下,蘸水笔她用的也不得要领,也需要王铮给她详细说说。可这两件事儿都是诗词和书法的问题,她为了不当小狗儿,无奈忍了,坚持着就是不去县伯府。
又坚持了一天,郑妽想到了新式火箭的改良,她受雁山卫连番大捷的影响,现在也开始关心大郑的军事了。这一次不是因为诗词书法去找的他,那就不算是违背了誓言。
可是,郑妽还是不能去找他,上一次他说自己贱,再去找他虽然不会自毁誓言成为小狗儿,可这个‘贱’字却是名副其实了。自己一个堂堂的大郑洛阳公主,居然有事没事找个理由也去找那个混蛋,太不自重,太失皇家的颜面,本宫继续忍,就是不去。
忍了再忍心里又煎熬了两三天,郑妽心里有事儿就有点坐卧不宁,她没奈何就想出去转转散散心。
哪知道她带着侍女护卫出了公主府转了不久,无意识地就转到了大将军府的大门外,郑妽看着大将军府大门上边的金字愣怔了半响,想着王铮那个极会享受的家伙肯定不会在大将军府居住,肯定还在城外的县伯府。
她心里失落却还不想承认,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就暗自咬了咬银牙,打算马上就离开这个烦人的大将军府去别的地方散心。可是此时她却听到大将军府里脚步声腾腾,好像正有人向大门走来。
所有的下人仆役都是只能从侧门进出,只要是大门洞开必有大事正事或者家主人进出。看来是王铮要出来了。
郑妽莫名其貌地嘴角就勾了勾,心里暗喜却又觉得自己不该高兴,应该很讨厌那个家伙,应该趁他还没出来转身就走才对。
可她下了两次狠心却始终抬不起脚扭不回身。心里一个声音在说:郑妽你快走吧!那是个特别烦人的家伙,你见了她除了自寻烦恼别的没有一点用处。
另一个声音却说:我不能走,我偏要见他,我要骂他一顿出出气,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得罪我了。
两个声音盘旋往复,不停地在郑妽的心头交织,她一时拿不定注意该走还是该留。还没容她做出选择,就听大门处一阵脚步声响动,然后她就看见王铮身穿便装走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郑妽的心里才算是突然一松,王铮已经出来了,已经看到他了,他憨厚的好看的笑容开始浮现在他脸上了。郑妽也终于不用烦恼地再做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