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的话幸亏没让他听见。”齐馆长微笑着，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了。这时我看见擤完鼻子的丛尔杰走到边上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他刚把打满的一杯举起来，旁边尤国笑就快步赶上，对他说了什么。丛尔杰见是他，机警地朝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挪开了一面高大的展板，向后面走去了。
我回头见穆察正和齐馆长讨论什么伦勃朗的色彩艺术、雷诺阿的视觉哲学，我听得头直发晕，便拔腿出来了。好奇心驱使下，我走到方才的展板处。那展板被挪回去时，显然有些仓储，还留下了一道细缝。我站在画前假装欣赏，实则偷眼从缝中向后面窥望。
原来，那后面是一段过道，过道尽头左转连通着上、下楼梯。丛尔杰和尤国笑两人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与其说讨论倒不如是争吵。两个人的表情一改方才的温和可亲，全然是剑拔弩张，好像出了什么大冲突一样。丛尔杰这时摆了一下手，然后兀自朝楼梯走下去。尤国笑仿佛不依不饶，快步追了下去。我见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楼梯，自知无趣便要离开时，忽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过道的尽头传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于是将脸贴向缝中。
大概三四分钟，丛尔杰忽然间从楼梯冲上来，他显得十分不安，在楼梯口左右徘徊了片刻。随即快步朝我这边走来，我感觉自己恐怕要暴露忙要闪身，可是太迟了，他与我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我全身一阵颤动，忙退出身来，跑向穆察。
“出事了，明秋。”我喘息着言道。穆察则道：“自从有了人类，就没有不出事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没有看见丛尔杰，于是放心说道：“我刚才看见了丛尔杰和尤国笑他们两个争吵着下楼梯去了。那之后我清楚地听到了一声撞击，大约听了几分钟，只有丛尔杰一个人上来了。他的神色很慌张，肯定是出了事。最关键的是，他看见了我。”“在这个功利的世界，子冯，争执实在太多了。我不觉得应当为一些小打小闹而操心。”穆察这句话既说给我听，也在为旁边的齐馆长宽心。
我依旧坚持：“一定是出事了，我听到了声音，那绝不是一件好事。”“出了什么事？”不知何时，丛尔杰出现在我们的身后。他的表情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穆察言道：“子冯他……他发现了人生的真谛！”丛尔杰一愣，旁边齐馆长忙打圆场：“大家还是继续看画吧。”
谁料，他的话音未落，一声女人的尖叫刺透了安静的场馆，把我们全吓了一跳！“死人了！死人了！”一个保洁人员撞倒了那块展板，然后在地上狠狠跌了一脚。旁边的人将她扶起来，她则发了狂似的向馆内大喊：“那下面有一个死人！”说完之后，她颓然坐下，开始颤抖起来。人们听见之后，惊叫着四处奔逃，场面显得十分混乱。
穆察猛地看了我一眼，又扫了扫丛尔杰，然后快步跑向过道尽头左边向下的楼梯。我与齐馆长对视一眼，他心领神会退到最后面，生怕丛尔杰趁乱走脱。
我紧跟着穆察，走到楼梯口，就见楼梯下方的地面上歪倒着尤国笑的身子。不远处放着一台拖地小车，想来是刚才的保洁人员慌忙中遗落的。尤国笑的身体倒向下方，斜靠在墙壁上。脖子则彻底折了，重重顶在地面上。死者周围并没有流淌着血液，但是眼角、鼻子等地方则稍有血液溢出。“很显然，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后脖颈撞到地上摔折了。”穆察又习惯性地检查了死者的衣物和其它部位，起身说道，“没有其它的伤势，是摔死的。”
齐馆长站在最后面，颤巍巍对道：“尤国笑……死了？”保安人员聚集过来，见到出了人命，神色都非常紧张。的确，出了这样的人命案，无论主办方怎样解释恐怕都脱不掉干系了。
“明秋，我想一定是有人把他推下去的。”我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的丛尔杰。他则小声嘀咕着：“是啊……真没想到今天会出这样的事……这真是太可怕了……”穆察的眼神在我们二人中间徘徊，缓缓向上方走来。台阶上散落着一个纸杯，一些水洒得到处都是。
“这水是他洒的，我不得不说了，我之前看见他和尤国笑在一起！”我指着丛尔杰说道。“是这样吗，丛先生？”穆察问道。丛尔杰见我们两人都盯着他看，忽然转身，拔腿向美术馆外逃窜。“糟！别让他跑了！”保安们见他望风逃窜，急忙上前追赶。
穆察则对焦急的齐馆长说道：“别急，想办法帮我把这个地方的监控调出来。”我则在旁言道：“他都开溜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穆察对道：“子冯，你现在才是最需要冷静的人。”“我亲眼看到的，出事的时候他就在这儿！”“可是你没看到他杀人！”穆察从未有过的愤怒，而且是对我所发。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只见罗锋紧紧揪着被铐住的丛尔杰，老气横秋地向我们走来。“这家伙人不结实，跑得倒挺快。”他说着，把人狠狠一推。这时丛尔杰猛地打了一个喷嚏，鼻涕溅得很远，令在场众人远远躲开。谁承想刚才还人声显赫的画家此刻竟落得如此狼狈。
“我本来是在楼下扫地，没想到打开过道门的时候，就发现地上倒着一个人的尸体。当时就把我吓坏了。”保洁人员的情绪很不稳定，说话的时候喘得很厉害。罗锋对道：“你看见什么人没有？”她道：“这我倒没看见。”罗锋安慰她道：“谢谢你的配合，我们的专业人员马上就会赶来对你进行心理疏导。请你先休息一下。”
“穆先生，你要的监控录像我们调出来了。”齐馆长走过来说道。我们赶紧前往监控室看录像。“早知道有录像就不必那么费事了。”罗锋抱怨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