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察言道：“你们离开办公室去开会的时候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吗？”戴老师对道：“我们不是学生，不需要排好队再去。”罗锋这时走进来，他方才大概是去送左灵离开了。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排队？”穆察道：“这位戴老师刚才给我们大致叙述了一下下午开会之前的一些经过。可以发现，在这期间所有人的行动相对自由。除非有人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时间下限，否则这次的调查将会必较困难。”“你所说的时间下限指什么？”罗锋道。穆察道：“如果有人能提供在几点几分见过死者，那这个时间就是一个可知的下限。但就目前我们所知道的信息来看，只能知道他中午之前还出事。”
戴老师道：“确切地说，是十二点四十之前。因为从食堂回来的路上我见过他，他正和李薇薇在一楼楼梯的拐角处说些什么。”“李薇薇又是谁？”罗锋道。“数学老师，我没记错的话是个上海人。”说到“上海人”三个字时，我故意用了那边的方言。戴老师补充道：“现在是六班的班主任，教五、六两个班的数学。”“等一下，你刚才说他们两个人在楼梯口说悄悄话？”罗锋道。戴老师对道：“如果咱们这个声音叫做正常的话，那他们就叫悄悄话。”“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罗锋道。戴老师有点不高兴，对道：“这是人家的隐私，我有必要打听吗？再说就像那样的臭小子，我才不管他……”
他说到这句话时也自觉失言，没有再说下去。穆察观瞧了两眼，嘴角微微一扬，但是只说：“你们是怎么知道他死了，换句话说，是谁发现了他？”戴老师道：“是开会之后的十分钟。周主任发现在清点人数时发现孙临风没有到，她便走过来小声问我他到哪去了？我怎么知道，就说没看见。她有点不高兴，于是叫门口做保洁的人去联系教学楼的服务人员，看看孙临风在不在那边。”
每当有人迟到周玲都会不高兴，就好像开的会有多重要似的。这我深有体会。戴老师继续道：“结果，那边的保洁一声惊叫，声音直接抵达会场。因为她发现办公室已经锁门了，于是挨个教室查看。而就在四班教室的地面上，倒着一具尸体。再后来警察就来了。这就是我知道的。抱歉关于那小子的事我只想说这么多了，毕竟死者为大。”
“谢谢，请回吧。”穆察礼貌地回应。罗锋目送他走出去，低声道：“显然他不太喜欢死者。”我道：“我早就说了，没人喜欢他。”“不，是他根本就不想提死者的名字、死者的事情。他从始至终的表情里都带着极度的厌恶。”穆察说道，“这并不健康。”
下一个进来的人是一名中年女教师，王美芬。王老师是一个非常有厚道的人，在丰富的教学经验之外，又绝对算是持家的好手。王老师对我来说有点像妈妈的感觉。我初来这所学校时，就是和她一组。当时我什么都不懂，一些老教师便利用这一点来欺瞒我，搞得每次考试我教的班级分数都比不上他们。只有王老师对我非常真诚，令我十分感动。之所以说她像妈妈，是因为她对年轻教师的照顾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就拿吃水果来说。别人最多是叫你一声：“某某，快过来吃！”而她会将西瓜切成三角块，或者把苹果削出几片，递到你的手里。这感觉很亲切，也很温馨。
但是此刻的她脸上挂有几滴泪痕，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恐慌中走出来。我赶紧走过去搀住她：“王老师，您怎么样？”她捂着额头，说道：“我想先吃一片替米沙坦。”她摇晃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吃了一片药，那样子很不好。
“受到惊吓最好的缓解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穆察看王老师勉强坐下，然后说道，“你教语文？”“是的，三班班主任。”王老师道，“我教三、四两个班的语文课。”穆察道：“你一定是个优秀的教师，我推测。”王老师侧着头有点疑惑：“这只是同行的一点谬赞罢了。噫，你听谁说的？”穆察对道：“是你玻璃板底下的照片们告诉我的。你是这间办公室里与学生合影最多的老师。学生找你合影，说明他们爱你；你摆放他们的照片，说明你也爱他们。”“谢谢。”王老师欣慰地说。
穆察见她气色缓和了许多，于是切入正题：“好了，王老师，咱们该谈点正事了。今天从食堂回来后到开会之前，你都做了什么？”王老师对道：“我一直在睡觉。从食堂回来我就有点困，可能是吃得多了点。”
她说着有点不好意思，然后继续道：“我是这个办公室里最缺觉的人，一粘枕头就着。所以我特意买了一个靠枕。”她这话绝对不假，以前我们在一个组时我就领教过王老师睡觉的本领。我们中午休息时，有时说着半截话她就在椅子上睡着了。“不过话说回来，王老师，您那不过是浅睡眠。”我试图解释道，“我们说话您每次都能听到不是吗？”“有这回事？”罗锋在旁边不敢相信。我道：“王老师看似睡着了，每次醒来却都知道我们刚才聊了什么。”穆察道：“这种情况是存在的。我在美国时就遇到过这样的病例，这不只是浅睡眠的问题。”
他大概还想跟我们解释，但考虑到现在不是时候，又道：“你一直都在睡觉？”王老师点点头：“是的，直到组长叫我去开会。”“中途听到了什么？”“我就听见他们一直在谈论什么朴槿惠的事儿。还有就是那俩男的在聊天，说的什么我就不记得了。”王老师说道。“哪两个男的？”穆察道。王老师道：“陈士华和赵盛，英语和物理的老师。”“那对忘年交全校都有名。”我在旁边说道。王老师道：“是啊，能这么照顾老陈的只有小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