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文星见得到了支持,点点头继续道:“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当时嘉靖爷已是晚年,要知道他这种位置的人到了年纪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续命长生。他派出了很多厂卫细作去寻找长生不老药,而其中有一名锦衣卫的千户发现了我的踪迹。如果是皇上要找我,那一定会抓活的。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个人是要杀了我。因为我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就在我跳上粪车的那一刻,我转头看见那人向外恶狠狠地扫视了一眼。”
“长生?”我惊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死?这也太……”我想说“太扯了”,可是碍于情面,终于没有说出来。
他却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们:“我不知道。我出生在靖难时期,出生后的三十年并没有发觉问题。可是后来出了一件事,在一个雷雨天气,我的家乡发了大水。那一天雷雨交加,情况十分恶劣。我们都在向远处逃奔,忽然听见远处有儿童啼哭的声音。原来,山上一家人因积水冲垮山体爆发的泥石流陷落了下来。剩下的半个屋子里只留了一个男童,正站在边缘大声求救。我不顾家人阻拦,忙奔上山岩,将孩子救了下来。然而就在我要带他下山的那一刻,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击中了我。随后发生的事情我全记不住了,大概四五天之后,我醒来了。他们发现我浑身一点事都没有,认为是善行感动了天地。之后又了平静了大约二十年,事情终于露出了端倪。和我一起长大的玩伴们都随着成家立业、日益操劳而人老气衰,个别生了急病就咽气了。可是我丝毫不见衰老,头上连一根白发都没有。村里一些迷信的人认为是我被妖怪上了身,竟然告到了保长那里!保长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怕他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于是带着老母亲和妻儿,连夜逃出了村子。在那之后,事情越发明显,母亲、妻子先后故去,就连孩子都和我当年一个年纪了,然而我却没有任何变化,连感冒发烧都不经常出现,几年才有一次。这时,我大概知道了,自己不会变老,也大约不会死了。因此,我在一天夜里悄悄离开了儿子家,决定从此游历大江南北,做一个逍遥人物。这状态大概维持了八九十年,其中很长一段时间呆在庐山清修。庐山可是我们匡姓子孙的福地,不可不访。而幸运的是,我更是在那里遇到了名满天下的徐霞客。”
“然后你们互留了微信。”我打趣地说。他忙摆手:“怎么可能?”穆察却没有打岔,而是追问道:“如果照你所说又维持了八九十年,那就是说,在满清入关江山易鼎的时候,你又遇到了嫌疑人?”
“是的,他那张脸我忘不了。”匡文星说道,“那时我见国事动荡,便携家眷(新家眷)逃到了朝鲜。谁料,那家伙却恰巧是朝鲜绫阳君的幕僚。当时正赶上朝鲜国内发生政变,绫阳君推翻了原来光海君的政权。他在这乱世中再度发现了我的踪迹,我出于无奈,不得不远离家眷,飘扬于海上。我在海上漂了大约一年半的时间,来到了南沙附近。当时国内战事连天,闯王军、南明的郑王爷都和女真打得火热。我则悠闲地呆在了岛屿上,一过又是好几十年。后来岛上的人发现我容颜不老,将我奉为神明。我生怕这消息再度传出去,于是无奈离开了那里,回到了中原故土。”
我接道:“照这么说,你一定又第三次遇到了他?”
他微微点头,对我说道:“的确。不过,那已经是民国的时候了。当时是第一次国共合作,各方联手发动大革命,我则担任李济深的副官参加了北伐战争。然而到了后期,合作破裂,国民党开始清肃共产党人。我因为保护过一些共产党同志而遭到追杀四处逃难,没想到在武汉遇到了身为汪精卫麾下的他。当时情况非常危急,幸得一些朋友的周济得以逃离虎口。而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李济深?汪精卫?”罗锋哼着说道,“别扯了,这要是真的,怎么历史书上没有你的名字?”
匡文星转头看了看他,对道:“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在当时不过是个国民党的小人物,大革命之后又退出了时局,自然没有什么记载。我希望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请关注事情本身:可以确定,是一个和我一样长生不死的人在追杀我!”我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你?能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孤独地活在这世上的人多么不容易,难道不应该惺惺相惜吗?”
“这位王先生,他可不像你这样和善。”匡文星道,“他的目的很简单,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世上只允许他一个人与天同寿。”穆察忽然道:“这是你自己想的?”匡文星道:“难道还有别的理由吗?”穆察没有说话。我道:“那你这一次又是怎么遇到了他?”
他道:“那是一天下班我回到家中,发现家门口的毛毯被人踩过。我出于警惕,每天出门之前都会在毛毯上撒一层水。这样如果有人进入我家一定会踩上水,在室内留下脚印。我打开门后,发现地上确实留下一层浅浅的脚印,只不过大部分被清理掉了,这说明那个人已经走了,或者说在某个地方守株待兔。我赶忙退出来,知道片刻之后他一定会再来。于是跑到了楼上一层,从扶梯的缝隙向下观瞧。果不其然,半小时后,他悄悄上楼,向我家门口窥视,然后拿出万能钥匙将我家大门撬开。说时迟,那时快,我急忙跑到旁边电梯按动按钮,钻入电梯,逃下楼去。到楼下时,我伸手叫了一辆出租,带车发动后,我从后视镜看见了疯狂奔出来的他。逃出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在这样信息发达的社会,他想再次找到我已经不是件难事。我万般无奈,只得找警察局来帮忙。我想,如果公开身份的话,一定会被送到国家的安全机关,那至少比死了要好。”
“说实话,匡先生,我可不这么想。”我说道,“你想象不到他们会怎么对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