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吗？”穆察道，“你也是混单位的，这种话说出来只会骗鬼。”
我思索了一下，猜测道：“说不定是贪污，担心被查所以……”
他打断道：“这不就彻底暴露了吗。谁会蠢成这样！”
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子冯，这事情是非常显而易见的。”穆察言道，“我们要感谢她的档案如此简介，使我们对最后这段事件的发生顺序一目了然。首先她和郑凯离婚是在头年年底，转年1月就辞职了，三个月后生下了一个男孩，整个过程经历了六个月。如此一来不就说明，她怀孕肯定是在离婚之前发生的事。换言之，如果没有外遇事件，这个孩子还应该是郑凯的。那么在她离婚时，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这个时候没有特殊的原因男人怎么会狠心到同自己的妻子离婚，并抢走她的孩子。”
“然而我们并不知道这个特殊的原因是什么？”我道。穆察道：“我们知道。是二胎！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是二胎。”我对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会闹离婚？交点罚款不就行了吗。而且国家已经放出风了，说明年就要全面开放二胎了。”穆察接道：“可你别忘了，那是在2013年，情况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当时只有双方都是独生子女才可以通过申请批准生二胎。他们可是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何况又是国家的干部，绝不可以公然违反国策。我觉得他们两个一定为此吵了一架。我觉得应该是意外怀孕造成了那个不开心的局面。女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男方则考虑到自己今天的位置来之不易，希望女方堕胎。两人争执在一起，最后男方要通过离婚同女方划清界限。”
“这男的真混账！”我有些愠怒。穆察则道：“你不在官场，不知道一个人混迹打拼到高位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他自是不愿失去现在的一切。因此，他得以在这事件中全身而退，而孙慧娜则因为越发凸显的体型暴露了事情，被单位开除。当然，我们都知道单位是不会开除员工的，只会逼人们自己辞职。这就是中国。”
听得这位从国外归来的人这样连番指摘我们的国家，我的心情格外忐忑。然而他所褒贬的却又是再确切不过的时弊，令我无法辩驳。“照你这么说，她自杀的原因想必就是丈夫、组织的抛弃，再加上孩子的夭折，三方面的打击使她不堪重负。”我分析道。穆察点点头：“显而易见，但是还缺了一点东西。”
“缺什么？”我问道。他道：“缺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这些事情都是在2013年发生的，为什么孙慧娜要等到今年这个时候才选择自杀。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道：“这件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罗队已经发来了她的居住地，我明天就去那里吧。”
翌日的晚上，我下班回到租房。门口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绅士模样的人，见我拿钥匙开门，满脸堆笑上前：“请问，您就是穆察先生的好友王子冯王先生吧。”我一愣，问道：“正是在下，请问您是？”他将眼镜向上顶了顶，拿起手里一方锦盒，递给我道：“我是市文化局的人事主任马永强，这是我们的一点意思。”
我接过锦盒，将之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方质地上佳的寿山石印，以及一枚羊脂玉烟嘴：“这是……”马永强见我开了门，一个劲向里面挤，说道：“不是外人，不是外人。”我忙将锦盒扣上，向他怀里一推，问道：“马主任！请您解释一下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他脸色一白，颤巍巍说道：“王先生，别，你千万别误会！是这样。我们寇恩明局长听说以前的一位名叫孙慧娜的科员因为一些事情自杀了，毕竟是旧日的下属，心情十分的沉重。又打听到目前这件事是由穆察先生来协助调查，所以特地派我来询问一下调查的进度。顺便……表达一下我们的意思。我们也知道王先生是青年书法家，穆先生则抽烟比较勤。所以……”
“够了！”我斩钉截铁地言道，“你们在向我行贿？”“不，绝对不是！”他摆手言道，随即又四下观瞧，生怕楼道里过来什么人。我则更大声地说：“既然是已经辞职的人，便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为何还要向我们行贿？一定是你们文化局心里有鬼！”“哼！”他向后连退数步，抱着手里的东西，气急败坏言道，“好小子，姓王的，你们给我等着！”他向后退着，正撞到上楼的穆察。穆察看看他，笑道：“文化局的吧？你们的消息倒是真灵啊。慢走不送。”马永强怒骂了几句，跑下了楼。
我忙上前道：“明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料，穆察打开咨询室的门，面色凝重地对我说道：“咱们遇到了一块难啃的骨头！”我跟进去，问道：“想必事情一定跟文化局的寇恩明有关。”穆察点点头，颓然坐到沙发上：“我今天先去的孙慧娜离婚后在开发区的住所。那是一处凋敝的角落，有点像老式的公寓楼，很破败的样子。”
“开发区还有这种地方？”我问道。穆察回应道：“繁华背后，必有阴霾。我上去时，罗锋也在上面，他正向房东盘问情况。孙慧娜的住所一贫如洗，除了一些生活用品，什么都查不到。但是而且阳台上堆积着很多垃圾，我从里面找到了一些手工的小衣服，如裤袜等东西。我想这大概是她在生第二个孩子之前编织的，可是孩子夭折导致她将这些扔掉了。还有，她门口的报箱里塞着许多信件，绝大多数都是银行催款单。这些催款单最早的一封是2013年8月，也就是说，她从那个时候起忽然不再打理报箱之类的东西了。然而，我翻了很多，才找到一封催抚养费的单子，时间是今年的9月。也就是说，在今年九月她第一次漏交了孩子的抚养费。而在这之后，又有10月份的一封催款单。我怀疑在这段时间，她确实已经没钱了。”
我道：“那这有没有可能是你说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