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接道:“明秋,你没搞错吧?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雨夜能把一具尸体带多远?”
穆察却道:“正是因为雨水,才冲刷了他的足迹!至于走出多远,我自然会做出解释。这不是本案的重点。到目前为止,事情就像我们之前分析的一样,出现了一个问题,驱魔要杀六个有罪之人,明显数量还不够。但是由于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年少的俞小华还没有能力再部署一件大案,所以隐姓埋名了很多年。实际上,当时他的心中已经给剩下的几个有罪之人列出了名单,何丽和她的一双儿女是拆散他们一家的罪魁祸首,俞小华自然不能放过。可世界之大,俞小华要到哪里去找他们?因此我相信,俞小华后来二十年的任务就是寻找这一家三口。再加上俞金山案件见诸报端,何丽见到后也就自然不敢待在邯郸,不久之后,举家搬到了天津,将两个孩子都跟了自己的姓。我曾经说过,母亲与孩子一般都不会是一个姓。不幸的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多少都会出问题,她的儿子就没能挺过逆反时期,和他们分道扬镳了,并改回了原来的名字。余琦这名字应该原本是俞琦吧。而俞小华也紧随他们的踪迹来到了这座城市,更名为姜树明,做了一名公交司机。因为这个工作可以很快熟悉所有的道路和地理状况,便于在业余时间寻人。终于,何丽一家被他发现了踪迹。当时她的女儿何文娟已经成家,何丽与他们住在一起。但遗憾的是,没能找到她的儿子。于是,他在多年前策划了溺水一案。他本意是想将她一家全都害死,但只杀了何丽一人,可以说是功败垂成。而且这一案即使外界没有察觉,但何文娟和她弟弟也不能不暗自做出警醒,毕竟他们的父亲也属于非正常死亡。因此俞小华再度隐匿了数年,在这期间,他找到了何丽的儿子余琦。
“再来谈这一次的公交车事件。这件案子做得确实精妙,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利用了警方长期依赖的监控设备完成了一场视觉欺诈。我觉得你应该是练了很久才能对监控器如此熟练,包括后来美术馆事件也是一出手就解决了监控器。而且,公交车内的摄像头和车站外部的监控器都在凌晨四点之前的一小段时间受到干扰出现了雪花,这难道不是巧合吗?所以我断定,俞小华杀害何文娟是在三点半到四点之间。他在之前一天夜里致电何文娟,告诉她自己知道她父母被杀的真相,要求她在夜里三点半前来车站,并警告她不要报警。等她出现时,俞小华以同父异母兄妹的身份和她相认。何文娟自然十分激动,放下了全部的戒心。在这时,俞小华一刀刺入她的心口,如此近距离,想不准都难。接着,他从心口处分了六刀,快速剥掉了何文娟的皮肤并藏匿起来。
“接下来就是这场欺瞒术的表演时间。首先,前一夜公交车停的位置非常好,正好一多半都在监控器的视线内,只有车头的一小部分超出了监控范围。他先将何文娟的尸体完全放血后打上点滴保持组织活性,然后放到公交车内最后排的座位上。随后,他离开公交车、关好门,解除了对监控设备的干扰。紧接着,他换上事先准备好的黑色服装,用帽子套住头部,从车头方向走入监控器的范围内假装张望了一会儿。这是一种暗示,告诉我们那时候女人就已经到了,而且还是活生生的。随后,‘她’见车内没人就走开了。然后,他迅速脱下衣服,换上自己平时的工作服,带上水杯,仍然是从车前方过来,走进了车里。对于早班车来说,司机早一点上车也是可以理解的,并无不妥。俞小华很清楚外面的监控器看不到车内,车里面的摄像头范围则很有限,于是他解下司机的工作服,打开左边的窗户,从侧面爬了出去。接着,他再度伪装成何文娟,走上已经打开门的公交,从容地走向最后排。我发现公交前部和最后两排是摄像头的禁区,根本看不到。这使他有空间脱下衣服给何文娟穿上,并做好一切掩饰,最后倚放好尸首。从最后排左侧的窗户爬出,再从前面的窗户爬入,换上司机的工作服。这样也就避开了车内摄像头的监控。
“至此,俞小华,也就是姜树明已经杀死了五个有罪之人,还剩一个名额,显然要留给余琦。”
“等一下!”我阻拦道,“怎么这么快变成五个了,你只说了四个案子,还有一个去了哪里?”
穆察摆摆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请不要再打断我。最后要说的是美术馆事件。这件案子其实我们已经分析得非常清楚,凶手用同样的方式骗来余琦,然后将他投入到强酸溶液中烧死,之后制成了‘画作’,冒充运送玻璃的人从货仓进入到美术馆三楼。凶手出电梯解除了一个监控器,将画作进行了替换。可是最大的问题在于,司机身份的姜树明无法抽身既开长途并按时到达终点站,又来到美术馆布置现场。其实,原理非常简单。姜树明需要做的,只是悄悄将那天公交排班表上在他后面的两个司机的手机和值班室的钟表时间向后调十分钟即可。长途汽车每天发车时还处在深夜,无论司机还是乘客的头脑都还处在困倦的状态,不可能对十分钟以内的时差如此敏感。而在那一天,姜树明在四点二十分将车开出车站,半小时后停在美术馆附近。他出车的时候,值班室的表应该显示的是四点三十分。而在十分钟之后,第二班车开动,而陆续到来的乘客只会以为是第一班车,不会产生任何疑问。第三班车也是如此。直到第四班车的司机掏出手机后,才会发现和值班室的时间不一致。但对长期疲劳的车站人员来说,这不过是偶尔会发生的小事情,谁会记得。到达目的地后,姜树明换乘早已准备好的玻璃货车进入美术馆,布置好一切,然后从容离开。随后,他将玻璃货车停在僻静角落,再度换上公交车。这时候差不多已经落后后两班车一个小时了。但他有办法。我们都应该知道专线2路因为是临时线路没有安装路线号灯(如962、673、840),只是在车窗前摆着一个牌子:‘津滨专线2路’。他完全可以将牌子取下来,然后转投到高速路上,一路直插到开发区。我粗略算过,专线2路走的是津塘公路,单单堵车每天就要耗上三十到四十分钟。而高速公路又可以比津塘公路快上二十分钟甚至更多。这样一来,姜树明到达时也许只比上一班车晚十分钟左右。而且他可以在出高速后重新摆上牌子,拉上十多名客人,以免事情露馅。不要忘了,这时他前面应该有两辆车,一个是监控器里六点三十八分到达的那辆,这实际上是第二班车,但被当作了第一班。随后第三班到达,被当作了第二班车。而在他们后面姗姗来迟的就是姜树明所开的第一班车,从时间上看,确是慢了二十多分钟。但又毫无破绽可言。因为第四班车已经重新调整了时间,还远远没有到达,姜树明的车正好可以充当它之前的第三班车。”
“原来是这样!”我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