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的时候穆察正和罗锋在一起，一旁还站着法医左灵，我不太清楚为什么她也在这里。穆察朝我招招手，说道：“我一早就收到了罗队的邮件，可是有些东西看是亲自来问清楚比较好。”
罗锋将两个电脑屏幕转过来，我看到那是两份档案：“我的人查清了两位死者的身份。公交车案件的死者名叫何文娟，38岁，是个公务员。她家住在西青区青远路佳苑里小区，一家三口。经死者的丈夫证实，何文娟死前一天接到过电话，她接电话后神色略显凝重，但没有和丈夫透露任何事。转过天一早，丈夫醒来后发现她已不在家，于是找遍了她的单位和常去的地方，并给她的很多朋友打了电话，但都没能找到，进而报了案。但由于需要失踪二十四个小时才能立案，所以转过天来警方才开始动手寻人。后来直到这边的案件出现了瓶颈，我们才和全市警方取得联系，与近期失踪案件进行比对。最终确定了死者的身份。还值得一提的是，何文娟一家长期和她的母亲何丽住在一起，但多年前的一次全家出游时，她母亲不慎落水而死。这件事令她很遗憾，许多年都没能从事件里解脱出来。”
穆察转头看向我：“子冯，说说你的想法。这段叙述中有没有哪一点吸引了你？”
我用力将罗锋的话和我所看到的档案回顾了一下，忽然，我意识到一件事：“明秋，也许我走神了，并没有听到什么重点的或者说能引起我注意的。只有一点不知算不算，何文娟和她母亲是一个姓？”穆察微笑着点点头：“在中国，一个人和母亲同姓的几率有多少？”罗锋却道：“这说明不了什么，只是个巧合。”
穆察道：“也许是，但很有趣。”罗锋接着道：“美术馆案件中的死者名叫余琦，35岁，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平常兼职做推销员。经过查实，他家住在西青区府前街广汇园，是一套租房，未婚。而且由于他没有工作，档案又没在街道或就业中心，所以我们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也无法查出他的亲属与家人。”
这时，我插言道：“对了，明秋，你不是说第一个案子，也就是何文娟是被一个认识的人所杀吗？这个认识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亲属。我们可以用她的DNA和那个最有嫌疑的司机的DNA去比较，说不定……”罗锋将我的话截住：“你认为我们没想到这点？我们不但将她的和司机姜树明比较，还和当时车上的一些人进行了比较，结果发现毫无关系。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咨询左灵。”
左灵看了罗锋一眼，拿起一支笔在白板上一边画一边朝我解释：“其实想检验两个人是不是亲属非常容易，首先我们要弄清两个人的辈分。从姜树明与何文娟的年龄上看基本可以确定是平辈人，当然这不绝对。人体内有二十三对基因，一对夫妻的基因组合会产生无数种搭配，这本来很复杂，但想弄清楚二十三对中某一对基因的排列却简单得很。其中最明显的当属性别染色体X和Y。在一个家族中，男性染色体永远不会发生变化，都会携带一个X和一个Y，这个Y是永恒的。而同时，女性都会携带两个X，分别从父母身上获得。由此我们能知道一个事实，女性的两个X中，一个肯定是和自己的母系家族相同，另一个一定是来自自己的祖母。所以，想要弄清两个平辈人是不是亲属，只要检测他们的性别染色体就可以基本确定。当然，同性表亲和异性堂兄妹（姐弟）有时也会有误差。总之，从目前的分析上来看，何文娟与姜树明没有血缘关系。”
我接道：“那说不定是朋友。”罗锋淡淡回应了一句：“很好的异性朋友。”穆察摇摇手指：“我不相信异性会成为朋友，至少其中一个人会有不纯洁的想法。更何况一个女人半夜出门去找自己的异性朋友，而且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这不合情理。”罗锋对道：“看来司机真的没有说谎，他确实与此案无关。”我有些失落：“你们大中午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坐实这个早就已经知道的结论。”
穆察说道：“子冯，我们把你叫来，自然有我们的道理。左灵，是时候公布你的发现了。”原来左灵在场是因为有所发现。只见她继续在白板上比划着：“这也是我的偶然发现。为了解释它，我们假设一种情况：父亲的性染色体是X1Y，母亲是X2X3，那么他们生下来的孩子有四种可能，男孩可能是X2Y、X3Y，女孩可能是X1X2、X1X3。这是中学生都懂的知识。当X2Y与X1X3、X3Y与X1X2放到一起时，我们只能从其他二十二对染色体寻找位点来分辨他们是否是亲属，但另外两种情况则很容易分辨。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容易的情况。我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死者何文娟与余琦是亲生姐弟，因为他们的X染色体来自于同一个女人！”我听到这结论时大吃一惊，起初我们只认为这两件案情的凶手是同一个人，万没料到死者竟然也是至亲。
罗锋问道：“可他们的姓氏为什么不一样？”穆察对道：“谁规定亲姐弟就一定要用同一个姓氏？你大概没发现，更重要的是他们两家住得很近，大约只隔了两条街。这是明显的家庭错位，或者说是亲情缺失。余琦由于在家庭中得不到情感与关怀，于是离开家庭并更名改姓。可是他又惦念自己寄居在姐姐家的母亲，因此多年之后又搬了回来，两家过着似是而非的亲人生活。这是由于他这种缺失，使他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伴侣，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当然，以上只是我的推测，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愿意妄下断言。”
罗锋对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样做？”穆察说道：“找证据。这件案子现在基本只剩下证据了。”左灵疑惑道：“什么？你都想通了？”穆察的表情难以捉摸：“我没有这样说。但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提示，1985年‘625’灭门案，妻子和孩子死了；而这件案子中，妻子和两个孩子也死了。多么奇妙的轮回！你们该不会认为，他们母亲何丽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