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问他:“李老板怎么知道那三个人是勾魂使?”
结果黄老板说了句特别没头脑的话:“他猜的。”
猜的,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顿时皱起了眉,黄老板兴许是见我脸色不好,赶紧补充道:“一直到了清晨五点钟,李老板的店也没能打烊,反倒是夜里的客人还没走,白天的客人就已经来了。他那个店啊,生意特别好,有时候连着两天没得睡……”
“黄大哥,咱们还是直奔重点吧。”
“哦,对了,重点。李老板不是觉着那仨人有问题的,到了五点多他们结账离开的时候,李老板就跟上去猫了一眼,你猜怎么着,这几个人刚拐进一个小巷子,李老板后脚跟上去,就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了,这三个人,那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一般人可没有这本事。”
哟,照这么说,李老板的推测也未必是错的,养尸人一脉的勾魂使以神出鬼没著称,他们必然有着高人一等的身法和匿行功夫。
我问黄老板:“李老板怎么知道这三个人今晚还会去。”
黄老板说:“明天是阴历十五,李老板是个居士,逢初一逢十五不沾荤腥,在这两天,他的羊肉馆不营业。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十二点,他那个店就得准时打烊。他觉得这帮人肯定一早就调查过他,肯定知道他的习惯。”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点了两下头,随即又对老左说:“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去城隍庙那边看看吧。”
老左应声:“好。”
可黄老板却一脸的不放心:“可不行啊,你们就俩人,哪斗得过那些勾魂使啊,我觉得还是等别的兄弟回来以后,你们再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我和老左都忍不住乐。
不得不说啊,黄老板确实是个实诚人,他这是实打实地关心我们,不带一丁点做作。
我一把拉上了黄老板,笑呵呵地对他说:“那你就跟我们一起来吧,算上你,咱们不也是三个人,三对三,正好。”
黄老板立即吆喝起来:“这种事儿你可别拉我下水,我不行……你别硬拉我呀,哎,你力气怎么比原来还大……”
任凭他吆喝,我只顾拉着他朝外头走,一直拉着他到了停车场,并将他塞进了车里。
之所以拉上黄老板,一方面确实有开玩笑的意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城隍庙怎么走,就算找到城隍庙,也未必能找到他口中的羊肉馆,这一次,黄老板必须充当我们的向导才行。
别说,城隍庙离我们所在的老区确实有点距离,外加半路上遇到了堵车,等我们抵达城隍庙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
到了城隍庙以后,黄老板又开始犹豫起来了,死活不肯告诉我们李老板的羊肉馆在什么位置。
不说是吧?没关系,我自己找。
就这样,我放慢了车速,开车在城隍庙一带慢慢地转悠,反正现在离羊肉馆打烊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们有的是时间。
黄老板不是说那家羊肉馆的生意特别好吗,那我们就看哪家馆子门前的人多、车多。
不过还没等找到那家店,我就发现了别的问题。
在我开车绕着城隍庙转悠的时候,我发现还有一辆车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从这辆车的前车窗可以看到,车里头坐着三个年纪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的精壮汉子,他们手上的茧子很厚,手掌侧面有长期使用链子锁而留下的磨痕。
其中一个人开车,另外两个人则一直贼头贼脑地朝车外撒望。
我仔细留意了一下他们的视线,发现他们关注的都是些临近大路的巷子口,期间有个人常常回头,朝着车子的左后方观望。
那里有一家门头十分朴素的羊肉馆。
大略扫了几眼之后,我便立即做出了判断,这三个人,就是养尸人一脉的勾魂使。
旧闻勾魂使擅长使用两种武器,一柄无手钩镰,一把九尺追魂锁,所谓无手钩镰,就是一种只有镰刃,却没有安装手柄的弯月镰刀,而九尺追魂锁,则是一种用花钢打造的飞爪,爪头可以拆下来,将钩镰换上去。
从这些人手上的茧子大小,以及茧子的形状来看,他们正是使用这两种兵器的高手。
此时这三个人之所以不停地游街,其实就是在查看撤退的路径。
看他们那副猥琐中带着阴狠的样子,我隐有感觉,今天晚上,李老板怕是要见血了。
勾魂使找到了,羊肉馆也知道了,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就将车子开到了一家火锅店前,带着老左和黄老板进店吃火锅。
黄老板一方面怕我们斗不过勾魂使,一方面又担心李老板的安危,前脚刚踏进火锅店门口,就忍不住问:“不去羊肉馆了?”
我拍拍黄老板的肩膀,抬手指向火锅店门外。
此时我手指的方向,就是刚才勾魂使时时回望的那家羊肉馆。
黄老板先是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门外看,紧接着就是一惊:“你怎么知道那是……”
我冲黄老板一笑,打断道:“你只管好好吃饭,剩下的交给我们。”
黄老板瞪大眼睛问我:“另外几个兄弟什么时候来?”
我和老左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无奈。
后来还是能说谎的老左告诉黄老板:“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黄老板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你们都安排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些勾魂使可厉害了,西安这边的行当人都说他们是阎王爷排出来的黑白无常,别说是我这样的半门清了,就是有法力的人也斗不过他们呀。仉家小哥,你的身手我知道,可身手再厉害你也是个凡人,斗不过这些地底下来的阴差呐!”
我说你还是考虑考虑吃什么吧。
我们选了一张靠橱窗的桌子,在这儿我能清楚地看到羊肉馆周边的一切光景。
看得出来,黄老板还是有些忐忑,一顿饭下来,他动筷子的时间不多,经常是吃上一小口,就伸长脖子朝窗外张望很久。
他和李老板的关系想必很不错,可即便是关系不错,黄老板也没有带着李老板一起参加三天前的饭局,就说明这位李老板不是个特别值得信任的人。
我和老左慢条斯理地吃着,一个小时就能吃完的饭,硬是被我们托了四个多小时。
深夜十一点半,羊肉馆送走了最后一桌食客,确切地说是赶走了最后一桌食客,随即便熄了灯,准备打烊了。
我立即拍拍黄老板,带着他到柜台接账。
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勾魂使将车开进了羊肉馆左侧一条暗巷里。
这帮人还真是沉不住气,羊肉馆刚打烊他们就要动手。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李老板手上的东西对于养尸人来说非常重要。
我看到勾魂使下了车,并翻墙进了羊肉馆后面的院子,这才赶紧拉着老左穿过马路,直冲着暗巷里钻,黄老板担心李老板的安危,也跟了过来。
进了巷子以后,我就小声嘱咐黄老板不要跟着我们,并叫他尽量压低声音,别被勾魂使发现。
黄老板怕极了那些勾魂使,哪里还敢啰嗦,赶紧点点头。
我和老左也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立即撒开轻功,朝着羊肉馆后面的小院摸了过去。
月光如玉,三个勾魂使蹑着手脚凑到了小院西侧的一座平房前,那间房子就是临时搭建的钢架房,由于加固不劳,墙壁上已经开了缝,我因此也能看到房子里的情景。
房子里没什么多余的摆设,只在正中心的位置放着一张雕花木的太师椅子。
一味耄耋长者端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一个鎏金盒子,右手压着一根根雕拐杖,我发现靠近拐手的位置裹了一圈金线,在拐手的脖柄上还并列打了三颗黄铜圆钉子,便知道这把拐杖其实是一把藏身剑。
杖尾的拐手就是剑柄,杖身作为剑鞘,将整个剑身都藏了起来。
老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的屋子,明显紧张起来,但他还是努力调整者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猜,在那个鎏金盒子里,应该就装着勾魂使们要找的东西。
勾魂使看不到屋子里的老人,但他们知道他在里面。
快贴近门口的时候,三个勾魂使同时从背包里拿出了九尺追魂锁和钩镰,但他们也不急于破门,而在在临门槛的地方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做工非常粗糙的贡香,旁侧一人拿出火机,点燃了香顶。
我也是这时候才留意到,这三个人嘴里都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含了东西。
想必这支香火有毒,他们已经提前在口中含了解药。
就在勾魂使准备将贡香探入门底的缝隙里时,我和老左彻底撒开身法,只一瞬间就双双翻进了院子。
在我们俩的身子掠过墙顶时,还听到黄老板低声喊了句:“别冲动啊!”
眼下我们也没多余的功夫去管黄老板,此时勾魂使已经听到动静,纷纷扭头望向了我和老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