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有离开了人群,独自坐在山路旁边啃着压缩饼干,看着他那孤零零的身影,我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李淮山朝我这边贴了贴,小声说:“张大有这家伙,自尊心强得有些离谱了吧?”
我抓起一张肉脯,在将它塞进嘴里之前回了句:“还是受的刺激太少,我刚回仉家的时候,自尊心也挺强的。”
李淮山顿时乐了:“也是,和二爷他们那帮人相处时间长了,自尊心啥的全都得被压垮。”
张大有不知道是听到了我们两个的话,还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李淮山抓了两张肉脯就走了,我盯着张大有看了一会,发现他的视线不在我身上,就将眼睛挪到了别处。
柯宗毕曾对我说,这次的旅途将会很艰险,我在想,他口中的这份“艰险”,会不会就是我身边的人带来的。
一边这么想着,我又朝张大有那边瞥了一眼。
这小子不惜花高价,也要让我参加春评,不会是想在半路上暗算我吧。
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对,毕竟在我去家具城找他之前,他并不知道我还没有来过昆仑山。
驻足休整的这段时间里,张大有一句话都没说,我们凑在一起吃东西,他也不过来,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正午时分,我们趁着气温正暖和,再次上路了。
之前我所说的山路路口,其实是两山之间的一条很沟,我们先是沿着这条山沟走了很短的一段路,随后就上了山坡,一路朝着正北方向行进。
以前我一直以为,所谓的山区,应该都是东北老林那样的地方,潮湿的泥土地,密集的丛林,到了冬季,还有化不开的雪。
可这里的山却和我印象中的样子差别很大,没有树,山坡上只有连绵的草,偶尔能看到山体上冒出一两块巨大的石头,它们沿着山坡生出来,远远看去就像是山体上的暗疮。
路过第一个山坡的时候,路还算好走,可随着越走越深,路途就变得坎坷起来。
山上的草渐渐看不到,放眼望去,附近的几个山体几乎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山坡上路况复杂,到处都是凸起的石缘,马儿很少能有奔跑的机会,不过它们的速度,终究比常人登山的脚速快上不少。
一开始是我追着马儿跑,现在我却走到了前头,骑马的人反倒落在了后面。
山上的风很烈,跟烧刀子似的,我试着用嘴吸了两口气,就感觉舌头上一阵冰凉,闭上嘴,舌尖上的温度快速回暖时,就会感觉到麻嗖嗖的疼。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刻意张口说话,耳边只有马蹄在石头上的踏响,和鬼哭似的风吟。
不知道三青会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把春评的地点选在这样的极寒之地。
左右也是无聊,我就一边撒开腾云步在山上奔行,一边凝起一口念力,反复在心中默背八卦歌诀,一遍一遍地施展定神术。
自从学会了一收一放式地使用幽冥通宝以后,我已能随时随地修行,只不过在心神被分散的情况下,只能修习一些最基础的术法,而且在修行时不能开口说话,只要一口气散了,我就会受到术法的反噬。
当然,在安静的环境中修行时,则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越过几座光秃秃的石山之后,目光所及的地方,已经能看到积雪了,前方是一片面积不大的平地,我快步跑下山坡,站在平地的边缘处翘首凝望,就见延绵不知多少里的白雪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个消瘦的山峰。
直觉告诉我,那座山,应该就是小西峰了。
没过多久,巴桑就带着李淮山来到了我身边,巴桑和我一样,也驻了马,将手搭在眉框上,朝着远处的雪山眺望。
李淮山侧过身子来问我:“你怎么凝起念力了?”
他说话的时候,江曲和黄玉忠也骑着马来到了这里。
我先把念力散了,才开口对李淮山说:“我在修行。”
李淮山顿时瞪大了眼:“爬山的时候你也能修行?”
我吐了口热气,让舌根暖一暖,回应道:“只能修炼一些粗浅的术法。”
其实这番话我没说完,本来后面还有半句:“正好可以借着这样的机会,好好复习一下三爷交给我的东西。”,可我把嘴闭上了,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在我李淮山说话的时候,张大有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刚好和他对上眼,就发现这家伙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那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气急败坏,张大有的眼睛里,简直能冒火,不过他发现我在看他,就赶紧将脸转到了一边。
说实话,看到张大有这副样子,我也不由得大皱眉头。
上次在家具城见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的性子已经变了,没想到他变的只是外表,骨子里的东西,却丝毫没有改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得大概就是张大有这样的人吧。
心里正想着这些,李淮山就嚷嚷起来:“我靠,不是吧,这样都能修行……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你啊?”
我把视线收了回来,冲李淮山笑了笑:“二爷说过,行走在外时,所看、所闻、所想,皆是修行,就算不能修炼术法,不也一样能红尘炼心么?”
说话时,我忍不住又朝张大有瞥了瞥,希望这句话,他也能听到。
这时江曲开口对我说:“要停下来休息吗?”
我朝着远处的雪山望一眼,问他,从这里到小西峰,还要走多长时间。
江曲说,别看小西峰已经近在眼前了,可前面的路格外难走,要到达那里,至少需要大半天时间。
我用手挡住眼前的风,看一看天色,随后问江曲:“小西峰下的密道有多宽?”
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够宽了,马儿都能进得去。”
我点了点头,招呼大家继续前进。
山里风大,气温太低,我打算尽快赶到小西峰,进入密道以后再休息,那样至少能暖和一点。
跨过平地之后,又翻越了一座秃山,眼前的世界就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山路过于湿滑,我担心巴桑他们会马失前蹄,就放慢了脚步,和他们一起走。
记得大概是翻越第三座雪山的时候,这时候积雪已经比较厚了,马走在山上,看不到山坡上的石,大家只能将速度放得很慢,我跟在整个队伍的最后方,走在我前面的人就是黄玉忠。
自从进了雪地以后,这家伙就变得非常谨慎,起初我还以为他是担心路滑,可渐渐的,我却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一路上,黄玉忠的视线很少朝地上看,他总是时不时地直起背,迎着寒风朝着四周远眺,有时也会停下来,侧耳倾听前方的动静。
风这么大,也不知道他除了风声还能听到些什么。
天色开始变暗了,我跟着队伍后面,爬上了一条很陡的坡,巴桑和江曲都十分小心地驾着马,以极慢的速度朝山顶上行进,黄玉忠却好像在发呆一样,有好几次,他身下的马都险些前掌打滑。
我怕他出事,就喊了一声:“看着脚下,别走神!”
黄玉忠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巴桑和江曲先一步上了山顶,黄玉忠驾着马慢慢跟进,眼看离山顶只剩最后两三米的时候,他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突然用力扯了一把缰绳。
马儿被这一下扯疼了,顿时“希律律”一阵暴叫,马身强扭,四蹄也打了滑,竟当场顺着山坡跌了下来。
眼下形势危急,我也顾不上别的了,趁着马还没到面前,我立即在左脚上催出二段劲,快速在脚下踩出一个深洼,稳住身形。
这边我刚刚稳住,巨大的马身已经压过来,我立即伸手,用力在马背上推了一下,马儿身子被我推歪,斜着滑了过来,我再次探出两只手,一只手拎住了黄玉忠,另一只胳膊卷住了马脖子,总算让他们停下来了。
黄玉忠和他的马都被吓坏了,我松开手以后,一人一马只顾着瞪大眼喘粗气,动都不敢动一下。
我心里一阵火躁,用力戳了一下黄玉忠的肩膀,质问他:“你是怎么回事!”
黄玉忠回了回神,战战兢兢地对我说:“不对劲。”
我顿时大皱眉头:“你确实不对劲。”
黄玉忠用力地摇头:“不是,我是说,山里的情况不对劲。”
我朝着四周看了看,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是连绵白雪,有风吹过,表层的雪随着风飞起来,形成一道道浮动的雪浪。
除此之外,我也看不到什么异常。
我皱眉看向黄玉忠,黄玉忠接触到我的视线,立即开口说:“有人在山里动了手脚,我能感觉到。”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让语气保持平静,可脸上还是一副惊慌的样子。
我问他:“动了什么手脚?”
黄玉忠却摇头:“具体的说不上来,可我能看出来,这地方的雪,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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