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人生如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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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的过堂风唰唰唰地卷起几片青石板上的落叶,如蝴蝶一般惬意飞舞,夜里的冷风吹干了他宽大额头上的汗珠,可紧握的双手之中仍然一片汗水。身居三品武官,早已不是第一次杀人的柳世封深刻明白他的这份前途都是用尸骨堆成的,原本对尸山血海免疫了恐惧之心,但那同床共枕十多年的妻子的烙印,背叛、欺诈……任凭多大的风也吹不走那份扎心的痛,他仿佛看到了整日恭维他的同僚、下属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他的盔甲便以为是绿色的。无论人前人后,柳世封觉得自己的心再强大也难以接受这种现实。

  不过完美的善后、不留破绽予人才是最重要的,他泛黄的脸孔恢复了那份指挥千军而镇定自若的神色,先是吩咐最忠实、最可靠的家奴封锁东院,不到他下一次回来,则不准把消息让家族知道。然后,柳参将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军营,冷静地一一吩咐亲兵,以“大军进攻在即,祝贺我军旗开得胜”为由,发帖宴请云靳、俞禄、慕容承等监军和高级将佐。

  云靳、俞禄、慕容承等人都便装出行地欣然过来赴宴,并各自带着守卫保护。本来厉江流放言要在太平镇借粮,但是近几日崮山驿的营兵重新整顿,使得厉江流打消了计划,这个事实让云靳明白敌人知畏。

  正为此稍开心怀的云靳当仁不让地像众星拱月一般行在首位,然而刚进入东院,丁臬台的亲兵慌慌忙忙来前单膝跪地地惶恐禀报:“启禀诸位大人,柳府东院的东厢房出了大事,臬台大人已经……还请诸位大人亲眼目睹,小的适才发现状况,才封锁了消息!”

  悚然一惊的云靳预感到了不妙,他低沉的眼眸在柳世封、俞禄身上若有所思地扫了一圈,方才挥着袖子步入东厢房,而柳世封的表现明显比他要急促得多,不顾礼仪地奔入房间,扶起姜氏的尸体,泪水无声的滑落,渐而嚎啕大哭道:“夫人!你怎么啦?你怎么弃我而去了呀?夫人!夫人!你醒醒!醒醒!!”

  那种情绪失控就像一匹随时会暴起杀人的饿狼,观者无不动容,柳府的丫头、奴才们跟着低声啜泣,难以想象柳参将会有这样一颗细腻的心,他温暖的手掌染上了姜氏心口的鲜红血液,不顾腥味而又失控地抚摸着她的俏脸:“遥想当年,茜纱窗下,剪烛之乐,你我相约,共守百年,洞房次日,对镜描眉……如今都……哈哈哈……”

  场面前所未有的死寂,因为旁边还躺着臬台大人丁林的尸体。

  云靳呆滞了,这一连串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不知道这团乱麻之中的哪一条线才是真实的。

  而掌控全局的俞禄为柳世封的精彩表演点了无数个赞,局面上的三权分立随着丁林的横死而消失殆尽,独木难支、孤掌难鸣的云靳也会因为对柳世封的怀疑出现龃龉,这些事实无不对他有利,但是俞禄也沉默着,他仿佛觉得柳世封的眼泪、悲痛多多少少有些真情实感,他不明白这种真情实感的来源,因为他不需要明白。

  “究竟是怎么回事?”云靳以怀疑的目光质问起了丁林的亲兵。

  面如死灰、如丧考妣的亲兵情知死罪难逃,凄然苦笑道:“回禀云观察,我等奉命守卫臬台大人,但是臬台大人进来时遣散了我等……”

  “这还用问么?”柳世封放下姜氏,猛然站起来声音如洪钟大吕一样的嘶吼:“事实已经如此显而易见,道台大人想要欲盖弥彰么?臬台大人为何遣散亲兵?难道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拙荆手握剪刀、断发,面目悲愤欲绝!而看这断发,难道不是臬台大人身上揪下来的?发生了什么?你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这……”被喷得狗血淋头的云靳也气愤道:“柳世封!你枉为参将!臬台大人乃是一省大员,他的离奇死亡才是最重要的!这案子长清县、济南府、臬司衙门都接不下来!应该即刻移文三法司,回禀巡抚大人!另则,你这个样子,如何带兵?如何行军布阵?国事之前,莫论家事,来人啊,先安置好臬台大人与参将夫人的遗体,一切人证归本官看守,公道自在人心,云某相信三法司会有公论的!”

  临走前的云靳以义正言辞的口气意有所指,他所带走的人证却只有丁臬台的亲兵,因为其余人咬定了臬台大人进来的时候,纷纷打发了他们出去,如此一来,“臬台大人与参将夫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定论看似已经坐实,这不仅使得省里的大员斯文扫地,而且在黑风崖剿匪的局势上,云靳失去了强有力的左膀右臂,愤恨之余,又无可奈何,云道台仰天微微叹了口气。

  而柳世封锁定他的背影,仍然失魂落魄地念叨道:“拙荆出身历城名门!末将升为参将时,向朝廷请命,封为三品诰命夫人!道台大人,卑职虽是一介武将,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即便官司打到三法司!卑职也舍命陪君子!”

  云靳走出门槛的步伐微微停滞,继而冷哼一声地继续命人抬走丁林、姜氏的遗体,他要亲自看守二人、亲自派人护送到三法司衙门、亲自上奏所见到的景况。不过这件事的结果因为地域阻隔、公文往返,兴许定案之时,黑风崖之战早已预先有了结果。云靳那怀疑的目光最后犹如火焰,定在流露出悲切之色的俞禄身上,才冷笑着走了。

  “柳参将请节哀顺变,不料贵府发生这般惨案……俞某人也告辞了。”俞禄不为云靳的质疑所动,微微拱手地喟叹一声,游击慕容承则伴在柳世封左右。

  “俞大人请便,本是宴请诸位共欢……奈何,克****军大胜,我必重开宴席。”柳世封的表情犹然未从悲切之中走出来,落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一种伉俪情深、痛悼亡妻,而姜氏以死抵抗,正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全力提倡的贞烈的标志,倘使丁林的强迫未遂坐实,一块荣耀乡里的贞节牌坊必然会落在柳府,可柳世封觉得把贞节牌坊奖给一个表子,那也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一份若有若无的杀机从俞禄潇洒悠然的背影之中收了回来,柳世封在慕容承的安慰之下归于平静,唯有胸口的刺痛将会伴随他的一生,并且影响他的性格与某些决定。地上摊摊点点的血迹、门外得到消息的族人的悲呼声……坐在这空空荡荡的屋子,精美的屏风把其间隔离成好几个世界,柳世封悚然想着,我会不会有报应……不,她该死,这种女人是不能见诸于时世的……案发现场有破绽吗,没有……亲眼目睹的奴才都被亲兵暗中解决了,一切看似完美无瑕,自己依然是没有大纰漏的三品柳参将,对的……自我安慰的柳世封喘着粗气,不知何时有探子递进来一封书信,他几眼扫完,放在烛火之上烧了,化为灰烬的纸张与烟雾恰似掩藏极好的证据,毁灭一切,就无人知道,还有那个俞禄,为避免翻供,他不能活着。

  “参将大人,厉江流的信中说了何事?”慕容承低声问道。

  “这贼子的眼线倒快,知道了我和云靳生出了龃龉,他想用反间计策反我们。”柳世封拍拍手中灰尘,保证他绝不会这样做,慕容承以为柳参将对他有所保留,淡淡地瞧着地上的灰烬与血迹,抬起来的眼神穿过了镂空窗格。

  这一件在未来会震动山东的大案看似与俞禄毫无关系,实则徘徊在偏帐门口的俞大人也思绪万千地想着种种前因后果,工于心计的柳世封使他感到异常的危险,作为同类人的俞禄决定不与柳世封开成公布的合作,他负手想着,便是没有麾下的提前告密,不容于伦理道德的姜氏也没有第二个结局,自己很坏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似乎没那个必要撇清他自己。云靳、柳世封之间的合作之墙决开了一道缝隙,给了自己可乘之机,但是,也给了厉江流可乘之机。

  如此蛋疼的在猪队友与神对手之间思考了一遍,发出代表伪善之喟叹的俞禄默默地点开了右手腕的红楼系统,有着许许多多孤独的话不能告知于人,也许他只能和这个机器无声的交流。熟悉的晶莹界面、右下角黄橙橙如金子一样的三万多积分,走进右侧的任务栏,不知和妙玉发生关系可会有大笔奖励呢?喜欢一举多得的俞禄摸着下巴,系统取笑道:“宿主,本系统鄙视你,推倒金陵十二钗是否有奖励,宿主亲身尝试就知道了,穿越两年多,灵魂宿体还是童子之身,宿主真是穿越界的败类和耻辱,不能见诸于世,连带着本系统也觉得有莫大的耻辱……”

  “啪”的一声轻微细响,恼羞成怒的俞禄关闭了系统界面,骂道:“你懂什么?你又不是人,你能体会人的感情吗?无知!”

  系统虽然懂得他的一切,可他依然是机器一般的存在,俞禄不想和它在口水上浪费时间。他静静地徘徊在偏帐,敏感的六识听到了山中林间鸟儿的叽喳弹奏、以及远处的战马抢食之音,面前偏帐的灯火未熄,那里有一个冷艳的美人在秉烛修书,不知何时她移出偏帐,两侧飘得尺高的盆中火焰映着红润俏脸、丝带、如意佩,行走之间,破晓晨光映红东边天际,像是给她增添的一块画布,穷山僻壤、男装在身也难掩饰从上到下的丽质天成,站在他面前,顾盼巧笑道:“怎么不进来,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注释:创世、起点的评论,我都看到了,出问题的地方会改正。最近心好累,这章又码到夜里三点,求些收藏、推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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