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靖帝准奏了雍亲王嬴正在宫里搭祭坛祈雨的条陈,这件事情最初在诸位皇子之间,引为笑谈。
在九爷嬴禟、十爷嬴我看来,四哥嬴正是被他们逼得措手不及,才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唯有忠顺亲王嬴禩看着跪在祭坛虔诚无比的嬴正,眉头皱了一下。
发生了此等事情,太子嬴礽的人自然也传报东宫,太子倒是愣了一下:“老四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甩,这回难道是有备而来?”
至于其他的廷臣,纷纷装作看不见、听不懂,这是嬴正办事铁面无私,十成的官员,他得罪了九成,所以廷臣都不鸟他,若是跪在上面的是嬴禩,早就有人来出谋划策了。
此事要三天左右才能出结果,天上还是蓝天白云,哪里有要下雨的迹象,不过九位皇子私底下的人,都是频频活动,未知在商量些什么。
嬴正心无旁骛,他少年时就被派遣江南,而后去过山西、山东,他的毅力十分顽强。当时话是那样说,实际他左思右想了一夜,一则俞禄对朝局了如指掌,俞禄的话便可信。二则他不得不对此做出回应,来让父皇看清他。三则他没病也要熬出病来,好借此脱身,在家养病,那样别人也就不会再攻击他了。
他们这些皇子,谁心里没有弯弯道道。
倒是嬴详,失望于嬴礽的见死不救,意兴阑珊地。
……
俞禄在听雨轩边看各种信息边批示了一天,有美人相伴,倒也不觉寂寞,只是案牍劳形,两天下来,便有些头晕目眩,还好他每天都不忘了做做俯卧撑、奔跑一下作为锻炼,所以身体没有问题。
贾元春便不是如此,一天在此的时间,比俞禄要短好多,她也跟着批示分类了些案卷,便觉得体力不支,坐在岸边轻揉太阳穴,淡淡笑道:“昨儿个王妃请我抄经书,还说我的字端庄娟秀,抄到了子时,早起还犯困。便是那灯火暗些,字迹看不清,觉着眼睛不好。”
“你是名门闺秀,诗书要是不行,也选不进来。王妃这么做,明面上是四爷提倡节俭,实则未尝没有借故敲打你,毕竟你也过于貌美,各方面她都比不上,就算我是她,我也得提防你啊。”俞禄放下狼毫,按着元春双肩坐下:“不过我这儿有一套眼保健操,对眼睛大有裨益。”
“眼保健操?那是什么东西?”贾元春奇怪道,以至于忘了俞禄都碰着她了。
“你跟我学就是,闭上眼睛,这样,按在这里,转圈似的轻揉,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好奇怪的动作。”
“别分神,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是有那么点好受了。”贾元春缓缓睁开美眸,只见俞禄出神地盯着她的耳环看,她赶忙移开目光,道:“对了,我看你也是懂琴的,现下公务也忙完了,不如我奏一曲你听听?”
“好,琴为心声。你的琴声,想必要技高一筹。”俞禄收回侵犯的眼神,刚才贾元春入迷的样子太动人了,他恨不得咬上一口,想想又顾虑太多,才没有施为。此刻他坐在一边,品茗听着。
贾元春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其实就是琴,贾府四春,个人最擅长的技能挨次也是琴、棋、书、画。
其实从她们给贴身丫头起的名字便可见,元春、迎春、探春、惜春的大丫头分别是抱琴、司棋、侍书、入画。
惜春后来画过大观园,探春生日是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诞生纪念日,最爱书法,迎春懂棋。
“雨潇潇兮洞庭……”贾元春演奏的古琴,俞禄扪心自问比他自己要赏心悦目多了,但见她玉指翻飞之间,琴声来得突如其然,脑海可见洞庭湖的秋雨,连绵不绝,如人愁绪:“烟霏霏兮黄陵……”
俞禄的目光从她的玫瑰坎肩直到苗条纤腰,一时看得心中火热,正在想入非非,又被她琴声悲切所扰,回过神来,元春抬起美眸直视过来,放缓了节奏:“望夫君兮不来,波渺渺而难升……”
“这首《湘妃怨》太作悲了,姑娘许是幽居太久,怨深情重。”俞禄大抵从她的词曲中体会了点什么,便变着戏法掏出一盒肥皂来:“在下耗费无数心血,重金研造出了一盒洁净香粉,名为舒肤佳。不仅美容养颜,而且香气迷人,无毒无害,便送予姑娘,希望姑娘心情好些。”
贾元春心下正得意俞禄能听得懂她的演奏,不然“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岂不是难受?此时见俞禄竟然凭空捏出东西来,她抿嘴道:“你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俞禄摆摆手,充分发挥了他的撩妹手段:“我身上早藏好了,不过是江湖骗子的把戏,你要是不要?”
胭脂水粉,对女人最有杀伤力,何况是肥皂,贾元春闻了闻便爱不释手,又不好意思道:“这东西真是你研制出来的?好香,看着色泽也好,竟不知比市面的好了几倍,你怎么一身都是宝啊?”
“也就一般般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只要你喜欢就好。”俞禄摇了摇折扇,这可是他在系统商城花费了五十积分,才买到的一坨系统自制的高质量舒肤佳啊!不好才怪!
“嗯,我先试着洗手,看看如何。”贾元春笑了笑,放下了贤淑端庄,如小女儿一般惊奇地看着盆里的泡沫,突然手里的舒肤佳一滑,竟然飚到了地上,她吃惊地抿嘴道:“俞禄,这东西怎么这么滑?”
“唉……你每次浸浸水就可以了,没必要一直洗。”俞禄很有耐心地捡起肥皂,放回了盒子里,手把手地给元春洗,师范了一遍,拿帕子给她擦干净了:“这不就好了?看看怎么样?”
气氛变得温馨而暧昧,贾元春被他握着手,芳心之中的甜蜜悄然升起,真生怕俞禄避讳而放下了,她已经闻到了那种香气盎然,笑道:“挺好的,但你这样不好吧?”
“失敬了。”
“没有的事,是我先有不对。”
贾元春珍而重之地收了舒肤佳,回身浅浅一笑地道:“四爷到祭坛祈雨,全是因你一句话,你真有把握吗?不然挺让人担心。”
“你放心,幕僚,幕僚,幕后之僚,我虽然身在幕后,但从来不打无把握的战。”俞禄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贾元春很满意他这份气度,又道:“王妃请你共食一桌,你又不愿意,要不今晚我抬捧盒过来给你?你要是吃的不好,可不像话。”
“你送过来的,我肯定吃。”
……
阴雨连绵,晚来的春雷乍响,直隶与京城率先弥漫了这场沁人心脾的雨水,它们飘在巍峨帝宫的上空,打在嬴正微笑的嘴角,嬴正还在虔诚祈祷:“俞先生没有欺我。”
他仿佛看到了八弟栽跟头的那种憋屈,但嬴正不喜落井下石,当宫里有太监来传旨的时候,他就默默无闻地出去了,王妃简梳妆亲身坐轿来东华门相接。
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吩咐各司局的太监大开宫门,一层一层地传报,登时“下雨了”“下雨了”,这三个字带着欢天喜地的气氛,传进了被宫墙圈禁的所有宫里人的耳朵,也传到了天底下权力最大的那个人的榻上。
在各种莫衷一是的声音中,雍亲王府又传来嬴正患病的讯息,急传太医诊治,先不管嬴正怎么样了。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人出来做替罪羊。
耿府,钦天监监正耿直已经备好了棺材,在妻儿老小的哭声中,他坦然无惧,因为在行事之前,所有可能的结果他们都预料过,这种结果也不例外,只是嬴正此次凭什么能料到一定会下雨呢?
耿直相信这会是很多人的疑问,也是他的疑问,但他听不到答案了,就在明天,他会被安上“妖言惑众,监天不明”的罪名,死在宣武门外的菜市口。
……
御医走后,嬴正咳嗽着起床,他是真的把自己逼出病来了,淋了好长时间的雨,回家他又放了满屋子火盆,坐在正中间边念佛边烤火,然后又洗冷水澡,不生病才奇怪。
因心下深念俞先生的料事如神,嬴正在次日早饭还嘱咐王妃:“都说了俞先生和我是宾朋,怎么不请过来?难道让他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吃不成?”
“王爷请的这个先生架子好大,臣妾可请不来,每次叫丫鬟去,先生都推辞,不过有一个人的话,俞先生听了定然比圣旨还快。”简梳妆笑道。
“噢?还有这种人,你快叫他来我看看,是什么人挟制得了俞先生?”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个人自然是贾女史了。”
“原来是元春,好好好,你去请他。”嬴正淡淡一笑。
贾元春的脸上瞬间便红了,福了一礼才到听雨轩,没好气道:“叫你再拿架子,不听王妃的话,人家都给四爷告状了,起来,我给你穿衣,这种福气你不要,往后可就没有了。”
“我这不是拿架子,凡事适可而止,我也不能在亲王府乱了分寸才是。”俞禄无奈地让元春帮自己穿衣,系了宫绦,贾元春在穿衣镜前看了看,点点头道:“别贫嘴了,绫罗绸缎也配你,有些人穿着,反而不配。快点往湖心亭去,迟了可是要罚的,我想这样也没资格。”
“与其去那里客套,我宁愿与你共同赏花赏月。”俞禄道。
贾元春推了他出去:“哄人的鬼话,你在听雨轩哪天见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