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给他的味道不只是体香,还有衣服上的熏香、脸上的脂粉香,厚颜无耻的俞禄或许真的是良心发现,在此当口并未进一步作出骚扰,轻轻地抱了她一会儿。
秦可卿因为自己先前的口不对心而脸红无颜,稍稍触碰就推开了他。
俞禄对她是心生怜意,这样一个绝世美人,偏生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找不到,从小被丢在养生堂。当然,俞禄的善心不多,至少进了秦府,再进贾府,这段时间她还是幸运的。
“对了,你将来肯定是要做大事的,不然便是明珠蒙尘,可你还没有字,不如我送你一个。禄者,福也,你看‘福临’如何?”秦可卿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布满云霞的脸,俞禄的肩膀都被她的泪水打湿了,她长发披肩,优雅雍容之中夹杂小女儿之羞态,加上身后百花装点,愈发显得人比花娇,连阅女无数的俞禄都失神了好久。
回过神来,俞禄嘴角微微抽搐,福临?爱新觉罗福临?他故作欢喜道:“这两个字好,我正愁想不出来好的表字,多谢你费心。”
“福至心灵,原是我盼你随时都有福禄来临。”
俞禄点点头,这两个字要不要用不好说,但秦可卿这番心意让他有点感动。他有透视眼在身,外人还没进来他就看见了,告辞道:“奶奶请不要伤心了,一切都会有好转的,我们相处多时,难免被人发现,我先走一步。”
“嗯……俞禄,我虽然多疑多心,但这回我想好了,如你所愿,不为别的,单是为了自救,我打算与东府和离。”秦可卿展开了笑颜。
“我会祈祷神佛祝你成功的。”俞禄边说边走出了后院,一路自思着,秦可卿还是太天真了,这个时代,女子的社会地位极低,贾珍贾蓉答应了她才怪,就是秦业,也未必会答应。
俞禄既然选择尊重秦可卿,便不会让她反感,不暗杀贾珍的话,只有一条道路了,那就是使用政治手段,以毒攻毒。
他再进一步思考,要使用政治手段,当下唯有投靠嬴正,才方便结交更多的人,以俞禄的手腕,对付贾珍还是有信心的。
俞禄有时候很坏很无耻,他记仇,但是,他也记恩。
“奶奶,老爷当值回来了,病况倒是有了起色,奶奶也该劝劝,老爷性子执拗,也不向朝廷告个假。我一回来便听说,营缮司入不敷出,老爷还在请款项呢。”宝珠果然亲姐妹似的进来了。
“爹爹就是这样,为官也太清廉了些,也不想想他自个儿。”秦可卿笑了笑,走了几步,心里又犯疑起来,嫁进贾府,要说秦业的官身更稳了是有的,官家的联姻都有利益性,如果离开贾府的话,父亲能理解她吗?贾珍觊觎她的事实,又怎么说得出口?
……
俞禄才停留一天,就回东府报信,大概意思是秦可卿和秦业都还安好之类的,贾蓉听了心下稍慰。
然后俞禄一如既往回家高卧,他看得出来,贾蓉虽然对秦可卿感情不深,但是还不算坏,贾蓉自始至终皆无法反抗,贾敬、贾珍、贾蓉三代人,暴力教育代代相传,俞禄原本想的请贾敬出山,也有些异想天开了。
尤氏上房,在东府下人之中拥有一点贤惠名声的尤氏,苦口婆心地诉说了一阵怎么担忧儿媳妇秦可卿的话,贾珍也跟着附和,说了一会儿,尤氏转了口风:“又要到年节了,有几个族人来支领银子,前儿你不在,没有批示,账房的人都不敢批,我都记下了。”
“是贾璜、贾菖、贾菱、贾这些人吗?”贾珍颇有威严地挪了挪凳子,一时想了个绝妙主意,亮着眼睛,胡须之间的嘴唇露出笑意:“都是一家子骨肉,原本没有什么远近亲疏,可这么多年,族人繁多,不说西城附近,金陵、苏州都有,若是全部照看,哪里照看得过来,不过艰难的周济几家。但是今年不巧了,雪下的大,祖祠有了破损,就说今年不但银子短了,大家还要捐钱修修祖祠,哪里有闲钱发给他们?”
祖祠的破损并不严重,甚至稍加修饰即可,不然早已合族惊动,哪会等到今天,此乃她丈夫为他的霸道和吝啬找借口,尤氏心知肚明,脸庞却笑得开心:“珍大爷说得是,那也该换些庄子送来的东西发下去。”
贾珍原本想说“还是你会讨好名声”,话到嘴边又咽住了,他与尤氏还没这么开玩笑过,倒是与佩凤、携鸾两个小妾无话不说。
这时,门外的银碟通知“西府老爷来了”,这对中年贵族夫妇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有纳罕,二人以晚辈礼节迎出来,请贾政到了一间正厅,尤氏主动退下,安排水酒等物。
“是不是我来得不巧了,珍哥儿在忙着祭祖的预备?”贾政端端正正坐下,脸上从无笑意,严肃得一丝不苟:“这才是诚心正意,祭祖是马虎不得的。”
“难为老爷挂念着,老爷有公务在身,些许小事自然是该子侄辈处理。”贾珍刚才的霸道瞬间就没有了,笑得跟自然:“今年户部没多少关照,西府的大妹妹进宫也久了,想必过几年户部的关照会好看些。”
贾珍说的西府大妹妹,是贾元春。
贾政微微一滞,元春是他大女儿,平民百姓以为做妃子娘娘是享福,但他们功勋世家见得多了,想法正相反,贾政喟然道:“你大妹妹当初入选时,被定为贤孝才德,选为宫中女史,能否飞黄腾达,得看她的造化了,我也不知情景如何,总之封号还远着呢。”
“不说此事,我今天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俞禄是你们东府的家生子,我观他才学、品性尚可,故此请你放他出去进学、下场,既不辱我们家的清名,说不定以后还能多点助力,你看如何?”贾政终于说起正题。
俞禄有隐身加透视,瑞珠也守口如瓶,所以他和秦可卿、李纨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如果贾政风闻了这些,不知会作何感想。
“还是老爷慧眼如炬,我倒不曾发现他有学识。”贾珍稍稍错愕一下,点头道:“奴才有本事,我作为主子也替他高兴,老爷派人说一声便行了,何须亲自吩咐。”
“就怕你们做后辈的不知道按例,放家奴是有律例的,朝廷律法也载有明文,咱们家更有先例。一是必须三代或者三代以上为奴,顾念他们的忠心。二是要为主子出过力,二者缺一不可。像赖家的赖尚荣便是如此,只是他还不曾考中。俞禄在东府出过力,在西府也出过力,刚好三代为奴,完全符合条例,按例便可以放出去,但你们日后施为可不能乱了规矩,不符合这条例的,另当别论。”贾政有板有眼,自始至终就没有和蔼可亲之色。
贾珍心里厌烦极了贾政的这副作风,其实贾政的作风真没几个人喜欢,不过他是长辈,素来走到哪,哪里就悄无声息,贾珍唯有连连点头。
……
“大娘,茶来了。”麝月把茶杯放在炕桌上,退下来自己一个人接着骨牌,圆润的脸透着俏丽和干练,她做惯了伺候人的活,但是扫地、洗衣这些是更下等的粗使丫头做的,她不是很习惯,所幸俞禄的月例银子丰厚,才无可抱怨。
“嗯……”俞大娘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是满意茶水,还是满意麝月,她低声问道:“麝月哪,大娘看你到及笄之年也不远了吧?”
“还远着呢,我只是长得出挑些。”麝月笑道。
“噢……”俞大娘有些失望,又想能生养就好,看她屁股也不小,模样也差不多了,要是以前,他儿子只能配个一般的,肯定赚了,又道:“大娘一月给你二两银子,丫头啊,这在府上,差不多是姨娘的标配。”
麝月:“……”
“大娘拿我说笑呢。”麝月艰难地挤出一丝笑脸,脸色通红,几乎就啐出来,但看到俞禄在不远处看书,才克制住了。
“没说笑,老娘是认真的,一个月二两银子,你该给自己留一份,对你老子娘称谎,不然你一个子都没得使。”俞大娘很势利地道。
麝月好歹也是在荣国府丫鬟界历练过的人,接触到俞大娘这种作风,还真哭笑不得,我还用你教吗?然而下一刻,麝月笑得甜丝丝的,上来给俞大娘捶腿:“多谢大娘教我,你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你儿子又这么成器,将来定能给你老讨个封诰,做个老封君。”
“这小嘴,真甜!”俞大娘为麝月的甜蜜笑容所迷惑,也为麝月的马屁恭维而喜得心花怒放,她爱不释手地拍了拍麝月身上的掐牙背心,暗道不愧是他儿子,这眼光就是好啊!这丫头没傲气!还会讨人欢喜!
“儿子,快给老娘过来!别看那些没用的,你还能给老娘考个状元回来不成?咱俞家就你这根独苗,快给老娘抱孙子才是正经!”俞大娘一提孙子,平时温和的性情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家门不幸啊!”俞禄放下书本,摸了摸脑门纠正道:“娘,你儿子很结实,很强壮,你担心什么。”
俞大娘别的还好,就是天天老想着抱孙子,俞禄现在还没想过那些,想等稳定了再说,老妈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俞禄每次都很无语。
“俞大哥在吗?快快跟我走,有好事儿。”还不等俞大娘催促,贾珍派遣的喜儿便进来传话,俞禄正想脱身呢,马上换了衣服跟他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