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故事》-- 初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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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快点!吃完了没有?要迟到了!

  “佳”是我的外号,也不知道是谁给取的,总之我记事的时候只知道他们叫我“佳佳”,跟我熟点的就直接叫一个字,“佳”。当然,这个“佳”是我音译的,这个发音在我们苗语的意思是刺,树枝的刺。

  阿成隔着木墙在我家后院催我。我们是早上八点钟正式上课,七点四十五打预备铃,预备铃是很有节奏很慢地“当……当……当当”重复三遍,上课铃跟下课铃都是很急促地“当当当当当……!”一阵响。预备铃打完所有的学生必须全部进教室,而从我们村到学校正常走的话要两个小时多一点。

  我胡乱扒了几口母亲刚做好的饭,然后背着斜挎书包,扛了一把竹扫把就跑出门了,后面回响着母亲的叮嘱:别跟人家打架!

  阿成和老三他们几个都聚在了一起等我。见我扛着新的竹扫把跑来,他们就笑,早上的白雾有些蒙蒙地,没看清是谁向我丢了一颗桐子,我“啊!”了一声一摸头就是一个小苞,阿成骂道:“人家第一天上学你们欺负人家干嘛!”

  老管过来摇了一下我的竹扫把道:“佳佳,搞这么大一捆扫把不会是想当班长吧?”

  在我的印象里老管一直是那又高又黑,爱欺负低年纪同学的一个很凶的高个。那时候我有点忌惮他,小时候也被他欺负过几次。听到当班长,四末摸(“末摸”音译,苗语的意思是家中排行最小的)他们几个笑道:“病哥(“哥”念guo,平声。“病哥”是阿成的外号,也是音译,苗语的意思是调皮,痞子)第一个学期来的时候是全班砍了最大最好的扫把的,老师让他当了班长,结果期末语文考了‘一个大鸭蛋’,老师不让他当班长了。”

  “你家才考一个大鸭蛋呢四末摸,那是10分好不好。”

  当班长,这我倒没想过这事。那时候家里穷,我读书比较晚,九岁半的时候才开始上学,四末摸比我小两岁人家都比我早上一年学。当他们成群结队去读书,我一个人在山上放牛的时候我就很羡慕他们,所以九岁半那年父亲说要送我上学的时候我就早早地提前上山砍小竹扎扫把,这是新学期开学每个同学都必须上交的一个“作业”,作为以后每班打扫卫生的时候用。

  阿成刚说完,老管便道:“病哥,今年不想当班长了?就弄那么几根。”,阿成没理他,老管又道:“不过就算不当班长你也可以在一年级称王称霸的。”

  阿成跟老管同一年的,比我大一岁。老管已经上三年级了,阿成还留在一年级,那时候分两个班,我在一班,是新学生;阿成在二班,大多是留级生。阿成最讨厌人家提起他留级的事,所以老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成就火了,道:“老管你他妈是不是想摔跤!”

  “摔就摔,谁怕谁啊,只不过到时候别到老师面前告状。”

  “谁告状他妈被这个!”,阿成用手比划了个很流氓的动作。

  两人把书包和扫帚扔在一边,挑了个平坦的地就开始干起架来,那时候打架都是先定好了规矩的,用拳打脚踢就不能用摔,反之用摔跤就不能用拳打脚踢,而且地势得一样高,不能有一方赚了便宜。那次阿成跟老管定的是摔跤,其他人开始在一边起哄起来。

  阿成比老管矮一个头,但阿成的凶猛和狠劲也是让很多人很佩服很忌惮的。那次没有分出输赢,好像是我害怕迟到就一个劲地喊该走了,两人便彼此装着一副我才不怕你的样子散了。

  八月的天是晴空万里,慧风和畅。一层层阶梯而下的稻田上是鼓鼓地金黄的稻子,看去让人有种收获的幸福。还有一种幸福就是这个季节会枯死很多桐梓树,很有利于砍柴,在过片三弯道的时候我就发现山坳里有一棵快要完全枯死的桐梓树,要不是要上学真恨不得急忙跑回家背上斧子和镰刀来砍了,当时心里好可惜,这么显眼的地方等到周末肯定被人砍了。

  “麻国(guai)和!”,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大家就狂叫着奔跑了起来,生怕自己掉到了最后,那有些阴森森的片三弯道一下被甩在了远远的身后。

  麻国和的事我没有亲眼看见过,不过阿成和老三向我描述过那个可怕的场景。那是两年前的一天早上,杀人犯麻国和在被公安追铺逃向片三弯道,在弯道的山坳里被公安开枪打死了,一共中了三枪,屁股一枪,后背肩一枪,后脑勺一枪,老三说人家验尸拍照的时候他站在田坎上看得很清楚。麻国和的家人当时和公安闹得很僵,尸体被晾在弯道里三天没人理,阿成他们还说他们上学的时候看到好多血顺着水沟流下来。自那以后那个弯道就有点阴森森地,他们单独一个人上学经过这里的时候情愿绕道从田外的河里过也不敢一个走这小小的弯道。

  我小时候是方圆几个村里出了名的胆大,因为有一次我偷摘人家的黄瓜被抓住了,怕回家被父亲打,就和几个伙伴在外面玩到了很晚很晚不敢回家,结果伙伴们都回家睡觉了,我不知怎么地便一个人来到小坟岗的栗子树旁的大石上睡了一晚。那里是专门埋村里夭折小孩的地方,听他们说晚上经常听到小孩的哭声,天色稍晚一点连大人都不敢单独打那儿过,而我却傻头傻脑地在那里睡了一晚,早上是老三的父亲去灌溉田地的时候把我叫起来的。不过这事我已经不大记得了,只是听他们这样说。

  几人跑了一阵便都有点向我靠近,四末摸拉着我道:“佳,以后放学我等你一起走。”

  阿成之前被他嘲笑,这时逮着了机会便嘲笑他道:“四末摸,胆小鬼,和女生坐一桌。四末摸,胆小鬼,和女生坐一桌。……”

  阿成一阵念,其他人也跟着哄笑,气得四末摸追他们到处打。我起先不知道,后来才听说四末摸跟女生坐在了一起。当时农村小学的思想很落后,所谓男女授受不轻的观念很强,基本上一个学校里是没有男生和女生坐一桌的,除非人实在太多,座位不够,男女比例又不是很平均,不得已才有了些个例。

  而四末摸就是这个个例,四末摸委屈得都哭了,可是那时候都有点怕老师,老师说的一就是一,从来不敢反驳的。

  我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老天爷不要捉弄我,不要也让我跟女生坐在一起。最终我是没有跟女生坐在一起,但是我犯了一个让自己几个星期不敢抬头做人的事。

  我刚第一天进学校,胆子比较小,阿成什么都很罩着我,我在学校也都跟着他屁股后面跑。但也因为跟着他,才闯了大锅。阿成带着我在操场坎下小便被校长抓住了,放学排队集合的时候我还被点了名到旗杆下站着当“榜样”,我当时羞得恨不得把这张脸撕下来重新换一张,这实在没法拿这张脸见人了。

  放学回家的一路上一直被他们嘲笑,还没回到家这消息已经传到了我父亲的耳朵里。我父亲一直是个很严厉的人,早早地就准备好了竹条等我回来,一回到家就被一阵抽,还被罚站面壁思过了三个小时。

  我的启蒙就是从羞耻和责罚开始。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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