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有一道血红的光幕高高悬挂,宛如暗夜中的一轮血月,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而这一圈血红的光柱之中,有一个年仅八岁的孩童,踏着坚实的脚步,缓缓向光柱的顶端走去,远远望去,只见衣衫破烂,瘦骨伶仃,映着那满身伤痕,累累鲜血,简直就像是一头走向死亡的祭品!”
“隆重而庄严!”
“这一刻,所有人都静了下來,都呆呆的仰起头來,凝望着那个神祇般的背影,每人心中,都不禁的浮起了一丝崇敬之感!”
“甚至”
“就连忘川河上的万千亡灵,也都出奇的静了下來,仿佛难以置信一般,怔怔的目送着他,向生命的终点走去!”
“世界,显得如此安静!”
“安静得仿佛时间也已静止,日月星辰,俱都停止了转动!”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卜卜、卜卜...”
“心跳,一下一下,就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的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一片寂静之中,似乎只余下了那一道如血红芒,以及,那两道毒蛇般的目光!”
“近了,更近了!”
“在即将踏入虎口的这一刹那,那只厉鬼的口中,也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笑:
哈哈,哈哈,”
“笑声得意而凄凉!”
“听到笑声的这一刹那,冥皇忽然止住脚步,望着那张狰狞无比的脸孔,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笑什么,那厉鬼问道!”
“我笑你可怜,冥皇收起笑容,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悲悯之色,道:你呗困在这里,一定很难受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厉鬼低下头來,冷冷的道:你以为就凭这一句话,便能让我放过你么,”
“不,不是的,冥皇摇了摇头,伸手想水面一指,缓缓说道:我对你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要求你饶命,而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題,”
“什么问題,”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你痛苦的根源,你相信么,”
“就凭你,那厉鬼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不用管我为什么知道,冥皇微微一笑,说道: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变成了,”
“好,反正你今日非死不可,便让你多活一时三刻,也不打紧,你又什么话只管问吧,”
“多谢,冥皇拱了拱手,说道:记得我小时候,曾经听说一个故事,说的是人死之后,便会來到冥界,经由鬼门关、忘川河、奈何桥三道关口,才能洗去尘垢,投胎转世,不知这故事说得对不对,那厉鬼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冥皇闻言一笑,续道:据我所知,方才我们兄弟九人,一共过了两道关口,第一关是鬼门关,这一关米乌沉沉,能进不能出,我们算是闯过來了,第二关是一座浮桥,虽然我当时不知那桥叫做什么名字,如今想想,应当是奈何桥无疑了,是么,那厉鬼又道:不错,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假,”
“至于这第三关呢,自然就是拦住我们去路,使我们无法通行的忘川河了,冥皇略一思忖,说道:这忘川河虽然只是一条河流,然而据我所知,这条河流共有三条支流,称之为三途川,对么,那厉鬼呵呵一笑,说道:小家伙年纪不大,懂得的还真不少,你还有什么话,不妨一股脑儿的都说了罢,免得死后下了地狱,还要做个糊涂鬼,”
“多谢了,冥皇微微一笑,续道:可是这三途川,我却有许多不大明白,假如有人死后,经由鬼卒接引前往冥界,那么,他应当怎样过河,”
“那厉鬼听了,倒也并不隐瞒,随口答道:既有河流,自然就有渡船接引,就连冥界也不例外,不过这渡船可不是免费的,沒有路费便不能登上渡船,就算登上了,也会被船夫丢进“三途川”中,永世沉沦,再也沒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冥皇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这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了,想不到人间官吏贪图银钱,连冥界也不例外,那厉鬼呵呵一笑,说道:这是自然,倘若手中无钱,别人又怎肯为你做事,人间也好,冥界也罢,其实都是一样,并沒有什么区别,”
“冥皇听到此处,默默无言,过了良久,才道:我就是想不明白,金银珠宝,不过是世间财物,人死之后,哪里还有半点用处,可是冥界既然也要使钱,却又该用什么替代,”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厉鬼嘿嘿一笑,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纸,笑道:这张符钱,便是冥界流通之物,可以当做冥界货币來用,假如你手中有钱,我自然可以请人为你办事;若是手中无钱,就算你是天王老子,只怕也不大有人搭理你呢,”
“原來如此,冥皇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原來冥界之中,也和人间一般世态炎凉,冷暖自知,多谢你为我解答了这些问題,那厉鬼摆了摆手,说道:些许小事,何足道哉,你方才好像说过,知道我痛苦的根源,是么,冥皇答道:不错,”
“那厉鬼问道:依你看來,我痛苦的根源是什么,”
“是怨恨,冥皇淡然一笑,说道:你之所以痛苦,根源就在你的内心,你的心中,隐藏了太多仇恨,却有智能压抑自己,与这多怨灵为伍,你每伤害一条生灵,你心中的怨毒便会增加一分,犹如饮鸩止渴,永无穷尽,”
“你胡说,那厉鬼脸上肌肉一阵扭曲,尖声叫道:我杀了他们,让他们和我作伴,我心里不知道有多快活呢,你怎么说这是我痛苦的根源,”
“不,不是的,冥皇摇了摇头,怜悯的道:不错,你是杀了他们,你以一身高强的法力,强行将这些将要投胎的阴魂拘禁在你的身边,像奴隶一般沉沦苦海,永世不得超生,从表面上看,你的确成功的报复了他们,吧他们拉下來陪你一起受罪,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他们的怨念有多深,”
“那与我无关,那厉鬼冷笑一声,阴恻恻的道:老夫行事,向來只管一己好恶,哪管他人死活,他们骰不了胎,那也是他们命中注定,活该如此,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是么,冥皇抬起头來,凝视着他额双眼,冷然道:可是你并不开心,对么,”
“我不开心,我不开心,哈哈,哈哈,那厉鬼仰天长笑,双眸之中,忽然露出野兽般的光芒,嘶哑着嗓子叫道:你睁大眼睛瞧瞧,这里有这么多人陪我,我怎么会不开心,你小子怎么会知道,我看到他们和我一起受苦,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哈哈,哈哈,”
“不,不是的,冥皇叹了口气,说道:你拘禁了他们,的确能逞一时之快,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每一个人被人拘禁的阴魂心中,对你又是如何的痛恨,”
“住口,那厉鬼通红了双眼,尖声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教训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何解脱罢了,冥皇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每留下一道阴魂,他们的心中,便会留下一缕深深的怨恨,这些怨恨无法消灭,无法解除,最终也只能和他们一般,被你吞噬,换句话说,你每吞噬掉一具阴魂,你的体内,便会多出一丝怨毒,千千万万的怨恨累积在一起,便会化成无法解除的剧毒,腐蚀着你的身心,”
“你住口,那厉鬼被他说到痛处,脸色登时大变,同时眼眶赤红,眼中几乎要喷出血來,过了良久,他忽然换了一副脸色,阴森森的道:你揭穿了我的隐私,不怕我杀了你么,冥皇闻言一笑,说道:我这条性命早就是你的了,你何时想要,何时來拿便是,又來问我作甚,”
“好,好,好,那厉鬼连说了三个好字,忽然间把口一张,呼的一声,一口将冥皇吞入了肚中!”
“后來怎样了。”袁凤姑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急道:“他死了么!”
“自然沒有。”张春江含笑摇头,说道:“倘若当日他死在忘川河中,日后又怎能成为冥皇,仙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袁凤姑脸上一红,伸了伸舌头,笑道:“是啊,这一节我倒忘了。”过了一会,终是按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后來呢!”
“后來...”张春江沉吟片刻,答道:
“在死亡即将來临的这一刹那,他心里的厌恶、恐惧诸般情绪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这时,他才深深地知道,原來在他临死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竟不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他那八位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兄弟。”
白首相知犹按剑 朱门早达笑弹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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