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之人,正是平凡的生身父亲平安。
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突然之间,平凡一生大叫,发了疯般扑了过去,大声叫道:“爹爹,爹爹!”
“凡儿!”
他轻轻唤了一声,望着身前黝黑的少年,飞快的张开了双臂。
“爹爹、爹爹!”
他扑进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这一刻,他撕去了坚强的面具,仿佛两百多年前一般,只是那个有些懵懂、有些胆小的孩童。
无人喧哗,也沒有人吵嚷。
所有的鬼差、鬼判,都自觉的退了出去,甚至,临走前还不忘为他带上了牢门。
牢房关上的这一刻,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除了
临近窗台,那一星如豆灯火。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一切一切,清晰的仿佛就在昨天。
他至今依然记得,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自己也如今日这般,在那狭窄的窗台下,如豆灯火旁,那一片暖洋洋的火光。
他來了。
那个叫王铁柱的少年,给他带來了一个好消息,于是,他告别了卧病在床的老父,踏上了茫茫不可预知的旅途。
欺骗、暗算、抛弃...
头一次,他体会到了人性的险恶,遍体鳞伤的踏上了回乡的路途...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亲人,仿佛一直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狗儿,生命里沒有了任何曙光。
此去一别,竟成永诀。
惊讶、愤怒、悲伤、绝望...
眼前的一切,瞬间将他击垮,于是他陷入了深深的、久久的沉睡、沉睡...
他得救了。
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为弟子,带回山门,成了最小的,也是最沒用的徒弟。
从此,他不再拥有姓名,十七,成了一个笑话般的,所有人都朗朗上口的代号。
“十七,去挑水...”
“十七、去砍柴...”
“十七,去干活...”
然而,他选择了忍耐。
沒有反抗,沒有怨言,只是,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单纯的做着别人吩咐的事情。
然后,是修炼。
提到修炼,他比任何人都勤快,比任何人都用心,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忘却对父母的思念一般。
但
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只是别人的陪衬罢了。
每一次考验,他永远敬陪末座,就像上天也已经放弃了他,准备看他的笑话一般。
嘲笑、几封、厌恶、白眼...
这些他统统都能忍受,好像他只是一块石头,早已沒了丝毫感情;又仿佛他只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永远都不在乎别人对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只是默默地干活、修炼...
他不在乎吗。
是的,作为一个寄人篱下,连父母都沒有的可怜虫,他有什么资格在乎。
他不在乎吗。
不是,不是的。
他的自尊、他的孤傲,沒有一天不在告诉自己。
我怎能让他们看不起。
忍无可忍,仍需再忍。
百忍成金,百忍成佛。
只有在每日午夜梦回之时,他才会紧紧的握住拳头,默默地告诉自己:
“不,怎能让他们瞧不起!”
直到那一日。
那一天,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甘,都在哪清脆的一巴掌下轰然爆发,他流着泪、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冲入雨幕之中。
漫步目的的,胡乱闯入的那座山洞。
在那座山洞中,他发现了赤霄,也发现了无数剑术口诀,他终于决定留下,远离那个屈辱的、不堪回首的地方。
她來了。
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那片峭壁之上,那一抹淡红色的身影,如山茶花般在崖间盛放,晃了他的眼,也莫名的温暖了他的心。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温暖,那位慈母般的温婉女子,一次次让他泪落如雨,泣不成声...
他终于决定回去,回到那个虽然不够宽敞,也不够华美的住所。
只因
他分明在她的身上,嗅到了母亲的味道。
有人关心,真好。
从此,她越发努力,越发勤奋,只为了看到她鼓励的笑容,他甚至不再怨恨,不再激愤,如同一位寻常人家的子女一般,过得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就够了,不是么。
但,平静不会太久,老天爷永远不会停下对他的折磨
迫害、驱逐、追杀、身死...
一切一切,接踵而來,甚至,不给他丝毫反映的时间。
终于,他又一次成了孤儿,四处漂泊、流浪的孤儿。
无数个夜晚,他曾经一次次的叩问:我只想有个家,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谦恭友爱的兄弟,安安稳稳的、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为什么连这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是的,他做不到。
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就永远不能回头。
终于,他释然了。
既然老天也不让我好过,那我就追求长生,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到时候还有谁能阻拦我。
于是,他踏蛮荒、上昆仑、闯大荒、遁水月,一步步向着长生的终点迈进。
渐渐的,他的道行越來越深、心肠越來越冷,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他逐渐习惯了这种整日流亡、朝不保夕的生活。
这便是修道了么。
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想,只想随着自己心意,随波逐流而已。
直到今日,在这间阴森的牢狱之中,见到了他那暌别多时,早已不在人世的父亲。
是宿命么。
望着那伤痕累累的脸庞,他已无话可说。
“要是,拿來!”
他回过头來,向崔判官投去了冷冷的一瞥,双眸之中,尽是说不尽的肃杀。
“沒有。”崔判官摇了摇头,答道。
“拿來。”他伸出右手,眼中杀机凛然:“交出钥匙,我便饶了你!”
“我当真沒有。”无视了他那想要杀人的凛冽目光,崔判官的脸上,仍旧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
甚至,连语气也沒有丝毫的波动。
“很好,很好!”
一言方罢,平凡身形忽然一晃,如鬼魅般飞快的欺近身去,右手一伸,早已扼住了他的咽喉,森然道:“你交不交!”
“不交!”
“砰!”
话语声中,只听房中一声巨响。
崔判官的胸口,竟被平凡一拳之力,生生轰出了一个尺许直径的巨大窟窿。
然而
崔判官仿佛毫无知觉一般,脸上仍然沒有半分痛苦之色。
不,他何止沒有痛苦,他分明在笑。
“你笑什么。”平凡皱了皱眉,不解的道。
“我笑你不知天高地厚。”崔判官呵呵一笑,说道:“你不要忘了,这里可是冥狱!”
“是冥狱便怎样!”
“只要我身在冥狱,便是不坏不死之身,你如今只是一具魂魄而已,凭什么杀我!”
“是么。”平凡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咱们要不要试试!”
“不必了。”崔判官摇了摇头,道:“沒意思。”说着右手一举,往自己右胸一按,身上窗口立时复原,连一丝创口也沒留下。
崔判官抬起头來,续道:“好罢,就算你杀得了我,打开了了牢房,你认为,你能带着你爹,逃出冥狱去么,别说你的肉身如今还在冥皇陛下手中,就算你形神合一,法力仍在,你确定你能躲过冥狱的耳目,回到人间!”
“躲不过。”平凡淡然一笑,说道:“不过,我想试一试!”
“试一试。”崔判官微微一笑,问道:“你就不怕死么!”
“怕,我当然怕。”平凡报以一笑,答道:“可是,若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哦爹受苦,我却爱莫能助,那么,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想死么,那又有什么难的,难道你就只会以死來逃避责任么。”崔判官冷笑一声,嗤笑道:“如此说來,你也只不过是个沒有担当,心胸狭窄的懦夫罢了!”
“什么,你说我是懦夫,你凭什么。”平凡脸色一变,怒道。
“不错。”崔判官点了点头,大声道:“如果你真是男子汉大丈夫,便该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爹从水深火热的冥狱中救了出去,而不是徒逞血气之勇,做个白白送死的莽夫!”
“莽夫。”平凡哼了一声,冷然道:“敢问判官大人,你又有什么妙计!”
“沒有。”崔判官摇了摇头,缓缓答道。
“那你还啰嗦什么。”平凡“嘿”的一笑,冷冷的道:“难道这便是你的计策!”
“办法,是人想出來的。”崔判官横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只有好好的活着,才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想解决的办法,如果你就这么冲动的死了,我问你,你怎么救你爹。”说着,他伸手想囚笼中的平安一指,续道:“你也亲眼看到了,入了这火山地狱的,每一日都要经受早、午、晚三次烈焰灼烧,生不如死,你若是就这么死了,你忍心见你死后,你父亲仍旧日夜受苦,永无尽头么!”
“我...我...”平凡闻言,顿时张口结舌,讷讷的说不出话來。
“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救你爹。”突然之间,崔判官打破了沉默,问道。
“想。”平凡一跃而起,毫不犹豫的答道。
“既然如此,我便讲一个故事你听,听完之后,无论你怎么做,我都绝不阻拦,是去是留,就随你自己的心意吧!”
“好,在下洗耳恭听。”平凡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答道,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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