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熊田加上细谷的组合,一开始还只是正常地打球,使用着真正的那两个人的技术。但当第一场的比分被圣马可的双打写成“4-2”的时候,“熊田”忽然愤怒了,一声怒吼扔掉手里的球拍就捞过了“细谷”的领子:“八嘎!太弱了!如果你的‘爆裂的星球’准头再高一点,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细谷”也不甘示弱:“哼!还说我,你也一样吧?动作根本就没有隐藏,直来直去,对手一眼就看穿你的想法!”
“不管怎样我也比你强太多了,蠢货。”“熊田”宛如陷入了灵魂镜面,毫不掩饰的戾气散发出来,“如果还想在网球部混下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现在的部里早就不是你的天下了!”
——两人的对话没有半点称呼,含糊地模糊掉了身份,打了个擦边球。要是把这些当成柳生和仁王这对有日子没有磨合的搭档的冲突水到渠成的自然可以,但要是看着这两个人此时的样子,当做是真正的熊田和细谷的矛盾也毫无问题。
——哪怕是被对方质问凭什么利用圣马可的内部事务,他们也可以无辜地解释说只是两个人在争执而已啊,才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啧啧,真阴险啊,这两个家伙。”丸井一脸惊叹的表情。
“呐,也算是对城泽前辈的‘谋略网球’的回敬了呢。”不二弯起眼睛,兴致勃勃地欣赏这一出好戏,“这两个家伙可是越来越阴险了呢……”怎么想的啊……这种办法……
场上的青木表情已经显得隐忍而痛苦,而相原对此全无察觉——青木与细谷的交情很少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青木来到圣马可的理由是细谷。也就是柳这样对资料有着野兽般直觉的人可以从只言片语中得到发现。所以即便是默契的搭档,也并未察觉出同伴的失常,而依旧警惕地盯着那两个对手,对他们的目的疑虑重重。
“熊田”和“细谷”在错身的刹那交换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很好,对方的这一对拍档,作为牢不可破的防守的那方,已经开始动摇了。再加一把劲儿,就好。
接下来的比赛,“细谷”显得有些束手束脚——“熊田”的动作大开大阖,他和“细谷”的球风本来就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刚猛有力的,这一下全数施展,生生把“细谷”逼成了陪衬品——而且“细谷”仿佛因为曾经被屈辱赶走而有了心理阴影,居然没有骄纵地与“熊田”争夺主攻的地位,而是露出了一丝隐忍、落寞和颓然的表情,尴尬地握着球拍站在后场,任由前面的“熊田”打得虎虎生风。
——而这还不算完。“熊田”不小心漏掉了一个球——虽说是一个穿越球,按理说让后场的“细谷”接也是理所当然,但之前这样的球都被“熊田”一手包办了,这个时候“熊田”漏球,“细谷”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失分了。“熊田”离开大步走过来一拳砸在了同伴的肩膀上:“X的,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够了!”一直没有出过一点声音的,对面的青木忽然浑身颤抖地大吼出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连相原也十分意外——在目光触及搭档脸上努力抑制着痉挛的肌肉的刹那,相原忽然心里一沉,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下是彻底脱出了自己的估量范围。
“麻烦收敛一点吧,二位!”青木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表情中的挣扎不甘让柳生和仁王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发沉——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虽然本意是恼恨于城泽的算计,以及都大赛和关东大赛上细谷和熊田的无礼,决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对于青木这个人他们没有什么不好的感受。为了达到“让城泽体会到在比赛里被算计的滋味”的目的,让这个人受到伤害……
柳生叹了口气,率先摘下了“熊田”的面具:“很抱歉,青木君,给你带来了不好的感受。”
仁王也紧跟着去掉了伪装:“非常不好意思……我们,有些失控。”
细谷和熊田,特别是熊田当时的粗鲁张狂给了他们非常不好的感觉,因为Cos是要把自己真正当做要模仿的对象、连性格和举止都一样的,又因为他们对于这两个人的印象实在糟糕,所以沉浸在角色之中不知不觉就把戏演成了这样。原本的计划里虽然有争执的情景,却没有这么夸张。
——原本是带着点恶作剧性质的伪装,却真的让对面的人感受到了痛苦而不仅仅是精神刹那的恍惚。
柳生心里有些沉。其实在U17看到那些激烈到惨烈的对决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那样的网球有一种可怖的感染力,会让人变得残酷。原先国三时的立海因为幸村重病和三连霸的双重压力,已经有了一点残酷的影子,虽然后来幸村痊愈,大家交流过也决心打“快乐的网球”,但在U17那样血腥的比赛里面,有些东西又不受控制地复苏了。——或许他和仁王此时的恶作剧并没有那种暴力网球的可怕,但依旧是渐渐模糊了比赛和网球真正的意义与追求所在。用这种暴露对方队伍内龃龉和某些队员的耻辱的方式,让对手产生痛苦与抗拒,难道不也是一种冷酷吗?
——我们……为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柳垂着眼帘,微微苦笑——说是要干扰对手的心理状态,这个时候,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啊……也罢,就这么半斤八两地打一场也好,至少勉勉强强算是公平吧。
可是——
“不,不是柳生君和仁王君的错。”青木沉默良久,忽然沉声开口,单手举起示意裁判,“裁判,我弃权。”
“——!!!”柳生和仁王双双震惊地看向了他。相原也是一怔,但居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注视着自己的搭档。
“请不要这样。”仁王正色看着青木,“我和柳生用了不合适的方法,该弃权的是我们。”给对手造成了这样大的障碍……虽然说也是对方的心态并不合格的一个证明,但从他们两个的角度讲,也是于心有愧。如果对手愿意继续比下去他们就用正大光明的方法继续,但既然对手受刺激到弃权,他们不能不承担这个责任。至于失去的分数……他们,充分相信他们的队友。惩罚什么的,接着就是了。
“不。”青木摇摇头,表情是很平静的,“不是因为你们的伪装。而且——你们做的没有什么错误。如果你们的做法算是过分的话,县大赛,以及关东大赛的时候,细谷前辈对不二君的威胁,还有熊田前辈对幸村君的威胁,又算什么呢?”
“……”
“我弃权只是因为意识到了某些事情而已。”青木笑了笑,意外的友善,“你们的表演,告诉我了一些东西。……现在的网球,在圣马可打着这样的网球,我已经渐渐看不清楚我自己和我的梦想了。”
“——柳生君和仁王君不用觉得抱歉,是我该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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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和仁王彼此看了看,眼神里都闪过迷茫与怔忪,旋即是淡淡的确定。或者吧,这场比赛,并不是错误,而只是为了告诉他们双方,一些已经渐渐被忘掉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