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对于学生来说无疑是最开心的事情——成绩什么的,不是还没出来吗?而且马上就有假期了嘛。
国中也已经考完,所以切原迫不及待地来找柳。
柳看着自己最在乎的少年绀青的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说不欣喜是不可能的。只是从柳生到幸村,他旁观他们跌跌撞撞,心里的担忧犹疑越发浓厚,渐渐,原本因为前次幸村不二劝说而动了的念头,又被生生压回去。
——他不能害了切原。
“长高了3.62cm。”柳庆幸自己一贯闭着眼,可以挡住眼底的波涛汹涌。伸手揉揉少年乱蓬蓬却柔软而有生机的发,心里各种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真的?”少年兴奋起来,“长高了吗?我迟早有一日可以超过柳前辈的!”
柳无声地笑,然后淡淡打破他的希冀:“这个可能性低于2.74%。”
切原不开心地鼓鼓腮帮子,然后又很快眨巴着眼睛望着柳:“柳前辈,假期有计划吗?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果然是小孩子,开心与不开心都这么明显,又这么容易改变。
如果自己从他的生活里渐渐消失,也许也会沮丧一阵,然后慢慢淡忘,最后终于变成“啊,曾经有个很要好的前辈可惜后来不常联系了”这样吧……
柳落在切原发上的手顿了一顿,很快地挪开了:“不,这个假期和家里商量过了,应该没有时间和你出去。”
“哎——?!不至于一两天也没有吧?”切原双手合十作祈祷状,“不用很久呀,去附近玩也可以啊。柳前辈,拜托了!!!”
“赤也,你国三了。”柳吸了口气,心里不愿,却还是用冷淡的口吻硬邦邦地说教,“又是网球部的部长。我记得你说要把我们丢掉的三连霸拿回来,那就不要这么贪玩。”
“……”
柳看着切原碧色的大眼睛里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海带头的少年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的前辈:“……只是一两天……也不可以吗?……”
柳心里酸疼酸疼的。他知道自己的内心100%在叫嚣着答应他,和他一起出去玩,陪他练球,也可以给他补课……在他身边就好,然而不能够。他克制而又隐忍地闭着双目,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整个人却都绷紧了:“抱歉,如果一定要出去玩的话,可以去约丸井或者你的同学。——我这里大概是没有时间陪你出去的。”
黑色卷发的少年慢慢低下头:“柳前辈讨厌我了吗?”
“什么意思,赤也……”
“明明原来就不是这样的。柳前辈不是这样的啊!”他又猝然抬起脸,满脸的倔强不甘,“什么嘛,柳前辈才不会这么冷淡,也不会做这种说教!真的担心我的成绩或者国中网球部,就像以前那样陪我练球和补习啊!什么安排会连一两天都匀不出来?是不想和我出去玩——或者说,是不想看到我对不对?”
“……”
“这样的柳前辈,真的很陌生,很讨厌!”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出来。他一向不是有耐心的人,从柳生仁王“部室门”算起,这两个月柳的疏远冷淡他感觉得到。他难得在一件事一个人身上花这么大功夫,热脸贴冷屁股,执着地靠近,想要把两个人原来的亲密挽回,却渐渐越来越觉得只是自己一头热。
两个人的关系里,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单方面的追逐。
他觉得难过了,不想再靠近了。
“柳前辈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会去找丸井前辈的!柳前辈再见!”很想大吼大叫地骂出来,却想起他不希望自己一直孩子气——可恶,到现在还是没办法不在乎他对自己的感觉……强忍住冲到眼眶里来的眼泪和委屈,少年一转身,疯狂地跑出去。
……可恶……
……绝对、绝对不要原谅柳前辈了!!!
“……”
高挑温文的少年在他身后矗立,清秀的脸上,在那个孩子转身的刹那,终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痛苦。
.
不二在日历上划去又一个日期。
原本想规划这个假期去哪里玩如何度过的,但是家里的低气压让他没办法和父母开这个口。父亲最近一直不大愿意理他,但也没有再斥责或者说教,只是神情里的疲惫让不二难以面对——其实也还好,毕竟是第二回了。上一世也是如此。
别说是父亲,就连裕太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诡异,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不二又好笑又有点淡淡的悲哀——只是性向而已,那么在乎他的家人,就差别对待了吗?然后又觉得自己无病**,又不是没经历过,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难不成年纪缩水心理素质也会缩水?
——大概还是因为前路晦暗吧。
摇摇头,不二露出一丝苦笑。之前和精市说假期说不定可以一起出去这样的话,但自己心里知道是假的。自己的父亲暂且不说,幸村父亲果断的政策下,他们要是还有大块时间独处就堪称奇迹了。所以,还是要再忍两年吗?等到大学……
“叮铃铃……”
不二抬手抓过手机,然后楞了一下——切原?
有点意外。切原是有点怕他的,从两人打了关东那场比赛之后。虽然后来切原“恶魔变天使”,但当年的震慑还是记忆犹新,两人关系缓和之后不二又在智商上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绝对碾压,切原和他混熟之后也还是有些敬畏之情——有点像对幸村那样,当然没那么明显。毕竟不二还是温和许多——至少看起来是的。
“不二前辈……”
不二听着彼端的声音皱了皱眉:“心情不好吗?”实在是太明显,那种委屈到居然带着点哭腔的声音。不过,如果遇到麻烦不是应该想去找柳吗?难道是……
“不二前辈,你那个时候说要我成长起来和柳前辈并肩……可是现在柳前辈不要我站在他身边了……他讨厌我,不想见到我……为什么会这样啊?我明明有很努力,可是他都不在乎……”
听着切原语无伦次的控诉般的声音,不二眉心愈发蹙紧:“慢慢说。切原,你把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说一遍。”
切原于是委委屈屈地讲了自己约柳出去玩却被各种搪塞,然后又开始回忆两个月以来柳前辈的种种冷淡,越说越委屈,声音里的哽咽越来越重,不二觉得是不是下一秒他都能哭出来。
“……这样吗?”不二握紧手机缓缓叹了口气。他不喜欢干涉别人的感情,最多是提点,但并不愿意做那种替人做决定或者帮别人捅破窗户纸之类的事情。不是因为他觉得看他们折腾有趣——这种事情发生在朋友身上一点也不有趣——而是他觉得一段感情旁人没有太多立场置喙或干涉。柳的做法在他看来再畏缩不前,他也不能代替他告诉切原说某人是喜欢你。想怎样发展,是进是退,只有当事人自己决定。哪怕想不清楚,也比被别人决定好。
——结果就折腾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