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承桥如今对允璎也没有什么隐瞒,见她问起便把从乔承祖那儿听来的事情细细说给了她听。
乔承祖比乌承桥大了五岁,再加上成亲较早,膝下已然添了两个儿子,今年算起来,也都到进学堂的年纪,可是,那些老家伙们密议之后,在众多孙辈中挑来挑去,却挑中了成了亲的乔承祖,至少,到时候事发,查根追底的,还能有个乔家“大公子”的名头撑着。
显然,他们之前的想法真的用上了。
乔承祖无奈之下,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出面和凌家小姐接近,他也算是个读了不少书的人,颇有才华,那凌家小姐也不是摆样的花瓶,诗词歌赋也颇喜爱,再加上仰幕大公子之名已久,于是两人就这样搭上了。
“这不对呀。”允璎听到这儿,忍不住插话,“这漏洞太多了,你信他的话?”
“信不信在我们,怎么说的却在他。”乌承桥笑道,“这些可都是他的原话。”
“他不是成亲了吗?他还和凌家小姐……”允璎就想吞了个苍蝇一样恶心,眉头皱得紧紧的,“以我看,他一样可恶。”
“别动气。”乌承桥点头,抬手拍了拍她安抚道。
“你生气,也是因为这些吧?”允璎看着他问。
“嗯。”乌承桥没有否认。
“他原来的妻儿呢?他不会还想娶了凌家小姐吧?是假的就是假的。他怎么圆得过去?还有,凌家不是和你家是世交吗?凌家小姐好像并不认识你呀,你们没见过面?”允璎一张口。便是一连串的疑问,他刚刚说的那段,漏洞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小时候见过,世交也是老头子的事,前些年倒也来过,不过,并没和凌小姐照过面。她不认识我很正常。”乌承桥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先解释了一下后面的问题才把话题重新引回到乔承祖的身上。“大堂嫂在半年前病故了,留下一双儿子也被送到乡下庄上养着。”
“他一被选中,大堂嫂就病故了?”乌承桥语气中流露出来的沉重,让允璎一下子找到了重点。她几乎目瞪口呆,之前是乌承桥遭人暗杀,现在,他们把目标对准了乔承轩了?只是,他们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居然视律法为无物,这样的猖狂,这样的狠毒?
“嗯。”乌承桥低低的应着,手抚了抚允璎的后脑勺。“大堂哥无奈,生怕一对孩子也追随大堂嫂而去,所以他只能这样做。可是,让他没料到的是,他对凌家小姐动了心,如今,倒是假戏真做了,他说。只要我能助他和凌家小姐在一起,他就能帮我稳住那些人。”
“无丨耻!!”允璎不屑的骂道。“他老婆……他妻子是怎么走的?走了才多久?他就说对凌家小姐动心?以我看,这事儿他也逃不了干系,要不然,怎么可能半年前大堂嫂刚走,他就和凌家小姐……凌家小姐现在有孕已有五个多月,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什么君子,以我看呐,他是既想做婊……又想立贞节牌坊!”
“你呀。”乌承桥见她气得连这些话都骂了出来,不由无奈,“好啦,不管怎么样,他这样说对我们倒也有利,有他稳着那些老家伙,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他那儿得到些证据,乔家……只怕早就烂了根了。”
“相公!”允璎听到这会儿,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乔老爷的事,她顿时瞪大了眼睛,揪住乌承桥的衣襟低声惊呼了一声。
“嗯?”乌承桥满腹心事,他正在想这些年乔家出的事情,原本他以为这些应该和乔二夫人及乔承轩有关,可现在看来,乔二夫人和乔承轩怕也只是棋子,他们的目标,是清扫他们这一支嫡系,占据乔家家业?只是为了这些,至少吗?
“公爹在世的时候,身体可好?”允璎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惊。
“嗯?”乌承桥回过神,定定的看着允璎,“为何……这么问?”
“没啦,我随意问问的。”允璎也怕自己只是疑心太重,惹他心烦,忙安抚道,心里却有了决定,她一定要找关麒的那个朋友好好的细查一下。
“我……不太清楚。”乌承桥的神情渐渐的变得凝重,猛然间,他才发现自己以前忽略了多少事情。
老头子死的时候,他还在外面胡闹,甚至入殓时都没有去瞧上一眼,在这点上,他和柯至云那样相像,却远远不如柯至云做的好。
至于老头子怎么走的……身体好不好……记忆却那样模糊。
“我只是问问,你别想多了。”允璎见状,暗暗后悔,伸手抱住乌承桥劝道。
“没事。”乌承桥收拾心情,反而安抚起允璎,“他们有什么招,我们只管接着便是,若是……他走的真如我们所猜想的,那……”
“关麒那位朋友,极有本事,你认识不?”允璎一听便知道他和她想到一处,也不留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认识。”乌承桥点头,“以前见过几次,你别太劳神,这些事我会处理的,如今有了乔伯他们,大运河上的生意可有他们全权处理,再加上你大伯、关大人、瑭瑭、单兄弟、云哥、小麒、棣哥,如今又有凌伯伯相助,我们足可以与他们一战。”
他说的虽然没错,可是,乔家若真有那样只手遮天的人,就他们这些人,能行吗?要知道,一手撑起船坞和商队的乔老爷,就真的一点儿也没察觉吗?还是已经察觉?五十岁的年纪,就算在这古代,也不是老迈的年纪吧。
允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看得出乌承桥此时沉重的心情。
“璎儿,我去找乔伯,你先睡吧。”乌承桥抱着允璎靠了一会儿,柔声哄道。
“嗯,早些回来。”允璎点头,松开了他,他找乔陌必然是询问乔老爷有关的事情去了,因为乔陌之前就说过,乔老爷过世之前,曾经召他们私下见过一面,还留了话准许他们离开乔家,自立门户。
这样的话,与临终遗言何异?
只怕,乔老爷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想着保乌承桥而给他安排的乔陌这一支力量吧?
乔老爷若真是事先作了安排,也就说明,他也挡了别人的道,所以被清理了?接着是乌承桥,再后面是乔承祖的妻儿,到下一个只怕就是乔承轩母子……
连乔老爷那样的人物,也拿那些人没办法吗?
允璎越想越觉得可能。
可这样一来,她的心也更沉了下去。
深夜,乌承桥还没有回来,允璎独自裹着被子,却还是觉得刺骨的冷,她翻了个身,闭目听着外面的动静,想着事情。
乔大夫人之死、乔老爷之死、乔承祖妻子之死……那晚跳上船的无数黑衣人,还有那在黑夜中狰狞的大船……
黑暗中,那大船忽然扭曲了起来,渐渐的变成一个漩涡,漩涡中间慢慢的出现了一个黑点,一点一点扩大,如同黑洞般,把乌承桥吞噬进去……
“不!!”允璎惊叫着坐了起来,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梦,让她心惊肉跳的恶梦!!
冷汗,湿了发,浸透了衣衫,允璎拥被坐着,看着昏暗的房,抬手捂住狂跳的心,只觉得肚子隐隐有些疼痛起来。
“小姐。”韵儿披着外衣跑了进来,她就住在隔壁舱房,今晚乌承桥还在乔陌那边商议事情,她是知道的,所以听到允璎的惊叫便没有顾忌的跑了过来,把手中的灯放到桌上,韵边系扣子边跑向榻边,急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韵儿。”允璎看到光,听到韵儿的声音,稍稍的安心了些,“帮我倒杯热水。”
“哦,好。”韵儿刚刚走到榻边,闻言又立即转身。
“还有,寻个大夫。”允璎抚着肚子,不舒服的皱了眉,好好的,怎么会肚子疼呢?她不敢大意,忙说道。
“啊?大夫?”韵儿刚走到舱门边上,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
“韵儿,小姐怎么了?”门外传来邵陆几人的声音,他们就住在另一边,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事实上,这船虽然大,可深夜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谁也不会当幻听无视,这会儿,所有船上都亮起了灯光。
“小姐不舒服,快去请大夫,快送热茶过来。”韵儿这会儿也不敢离开了,只得开了舱门对外面的邵陆几人说道,话音未落,一个人影挟着凉风掠了进来。
“怎么回事?”来的是乌承桥,他就在相领那船上的乔陌房间里,和乔陌三兄弟商量事情,听到允璎这一声惊呼便直接掠了出来,后面紧跟着乔陌几人。
“没事。”允璎见惊动了这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乌承桥已到了榻边,一眼就看到允璎苍白的脸,满头的汗,他不由一惊,坐在她身边拥住她,一边打量着她急急问道。
“做了个恶梦,肚子有些不舒服了……”看到他好好的出现,感觉到他的气息,允璎狂乱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倚入他怀中,她低低的说道,“我梦见……那晚的大船……”
一句话,乌承桥顿时明白了,那晚的事,终究在她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她平日虽然不说,却并不代表她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