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叔等人很快就回来了,各自带了锄头铲子之类的工具,还带了一小块钉好的木板,戚叔手里还提着一个装了十几个鸡蛋的篮子。
乌承桥的腿伤不能随意动弹,被允璎坚持留在山下,她自己抱着陶罐跟在了戚叔后面,田娃儿等人帮忙,扛着工具走在后面。
戚叔提着那个篮子,东张西望的走在最前面,来到半山腰,他来到一处山岙处,拿出一个鸡蛋,对着陶罐子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把鸡蛋扔了出去。
“戚叔,您这是?”允璎奇怪的问。
更奇怪的是,鸡蛋扔到地上,居然没碎?
允璎连连眨眼。
“这是古法,蛋碎葬,蛋不碎不能葬。”戚叔走了过去,捡起了那个完好无损的鸡蛋,“走,去前面看看。”
“还能这样?”允璎这可真是第一次见识,抱着陶罐紧紧跟在戚叔身边。
“小嫂子,你不知道了吧?”阿康几个之前都跟着田娃儿一起去送过货,和允璎也比较熟,听到她的话便笑道,“我们这儿有老人过世,都是这样选坟地的,喏,刚刚戚叔不是对着你爹娘说了几句话吗?那就是让二老自己选地儿呢。”
听他们说的那个悬,允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陶罐,缩了缩脖子,心里嘀咕道:大叔大婶,我可不是有意的要抢你们家女儿的身体的,这事儿我也是被逼的,您二老可别怪我哦,我也不想的。
戚叔走走停停,连续扔了五次鸡蛋,鸡蛋都奇怪的完好无损。
允璎看得汗毛都竖起来,那种东西真的存在?
她抬头看了看天,虽然天上的云挡去了日头,可好歹也是大白天呀。
“啪~”的一声,戚叔停了下来。说道:“就是这儿了。”
允璎回头,第一眼就是去那个被扔了五次还没碎的鸡蛋,此时,已经碎成了糊糊。
“这儿不错。后壁直,坐北朝南,是个好地方,就这儿了。”戚叔很满意这儿的位置,连声赞道,边指挥众人行动,“来,把边上的草清一清。”
田娃儿等人马上上去行动,清草的清草,挖坑的挖抗。
戚叔则提着篮子四下里转悠了起来。边转边念念有词。
允璎什么也不懂,又抱着陶罐,只好站在一边静静的等,戚叔的神神叨叨,让她心里小小的发毛。以前,她是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这个世间有那种东西的存在,便是和闺蜜们看灵异剧,她也从不害怕,可现在,自己无缘无故来到了这儿。遇到的事情便足够颠覆她的认知。
“好了。”没多久,在田娃儿几人的努力下,一个圆圆的大坑便挖好了,田娃儿提醒了一句,戚叔飞快的走了过来。
允璎收起了有些乱的思绪,怀着一颗敬畏的心把陶罐放在了木板上。阿康几人站在坑里,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木板,安置在了坑底。
随着戚叔的口令响起,黄土飞扬,渐渐的填平了坑。没一会儿,一个尖尖的小黄土包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戚叔在小黄包面前垒起几块石头,插上一根树枝,在上面放上两个鸡蛋。
“好了。”做完这些,戚叔才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走,回去。”
允璎跪在小黄土包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在心里默默的说道:大叔大婶,安息吧,我好好照顾你们女儿的这副身体,会好好的活下去,连她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从山上下来,乌承桥还坐在船头翘首相望。
“辛苦戚叔,辛苦各位兄弟。”等到他们到了山脚,乌承桥很郑重的向戚叔几人拱手道谢。
“没啥。”戚叔笑着挥了挥手,带着众人先离开了。
“来。”乌承桥冲着还站在船边的允璎伸出了手。
允璎看了看他,有些犹豫,有些小小的别扭,之前,她还怀疑过他有事瞒着她,还生他的气,可谁想,他竟是去为她办事去了,虽然,那是邵英娘的事,可在他眼里,她现在就是邵英娘不是?
“怎么了?”乌承桥有些惊讶,伸着手等待,“快上来,你的脚还没好,今天走这么多路,别又磨破了。”
允璎看着那双手,骨节分明,依然那样白净,不由再一次的想起他可能的身份,想起他的三缄其口,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璎儿,你怎么了?”乌承桥没有多想,他只以为她是因为刚刚安置了邵父邵母心里难过。
“没事儿。”允璎轻轻摇了摇头,无视了他伸出的手,自己爬上船板,坐在船头,脚垂在船舷外,低头查看着鞋底,走了这么些山路,鞋底沾了不少的泥。
“过来。”乌承桥皱眉,她这是还在生他的气?
允璎听到这一句近乎命令的话,有些惊讶的侧头,他还没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过来。”乌承桥软了语气,看着她,“脚上的水泡还没好,今天又走路,让我看看是不是磨破了皮。”
允璎不以为然,自己坐在那儿脱去了鞋袜,看了看脚底,王叔的草药还是很管用的,之前起水泡的地方已经消了下去,今天这一番走,也只是破了一两处罢,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璎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乌承桥见状,叹着气问道,“我那天不是故意不带你去的。”
还知道她生气?允璎撇嘴,只不过,她生气的是之前,可不是他把她留在家里的事。
“璎儿,你我夫妻,有什么不开心的不高兴的事,都可以说不是?”乌承桥耐着性子哄道,“我哪儿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诉我,别生闷气,好不好?”
“每个人都有想说的,不想说的,就算是夫妻,不也一样么?”允璎听到这儿,忍不住淡淡的反驳了一句,既然夫妻可以无话不说,那他呢?问他几次,他都是回避又是为哪桩?是她不够格与他一起分担吗?
一想到他的回避,心底的郁闷再一次滋长出来,允璎没有回头,她盘脚坐在船板上,拿着鞋子弯腰去够外面的水,鞋底的泥还是洗洗吧,免得她忘记了穿着进船舱,她还得费力去清洗船舱。
乌承桥沉默的看着允璎,心情复杂,这会儿,他哪里还不明白她生的是什么气,可是,他的事……
夫妻……乌承桥从来没像这一刻这样认真的想他和允璎的关系,在他心里,已经实实在在的接受了现在的日子,接受了她是他的妻的事实,如果说,当初和她成亲是因为他的万念俱灰,是因为她的大胆,而现在,他却是期待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
允璎洗好了鞋子,见他没再说话,也没理会他,直接拿起了竹竿,撑着船回去。
天空,云层慢慢的起了变化,船行到中间,已然落下几滴小雨滴。
允璎抬头看了看天,叹气,又下雨,她还想找人改盖她的船头呢,看来又要耽搁了。
回到了老位置,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苕溪水湾笼罩在雨朦朦中,允璎坐在外舱,慢慢的洗着衣服,看着外面细雨飘摇,连心情也是湿漉漉的。
“璎儿。”乌承桥躺在船舱里,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允璎低低的开口,从方才他就一直没开口,他一直在想一件事,这会儿,他想通了一件事,她是他的妻,他有什么事可瞒着她的?他家的事了不了,他和乔家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牵扯,她是他的妻,迟早避不开这些牵扯,他瞒着她,对她未必是好事,而且,如果她听了他的事,无法接受以前那样混的他……
“干嘛?”允璎的手顿了顿,微微侧头睨了他一眼。
乌承桥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轻声问:“想听故事吗?”
“……”允璎一愣,有些惊讶,这一次,她正眼看向乌承桥,她有些奇怪他的转变,之前,他不是不愿意说的吗?还是说,她会错了意,他要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猜的没错,我不叫乌承桥,我的本名……”乌承桥还是那个样子,缓缓说道,“叫乔承坞,那天你遇到的乔家二公子,叫乔承轩,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允璎放慢了洗衣服的动作,支着耳朵听着他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他终于愿意告诉她了!
“我五岁的时候,乔承轩三岁,那天,他跟着他娘来到我家,我娘抑郁在心,一病不起,就这样走了,没过半年,老头子就把那女人扶正,成了乔家二夫人。”乌承桥语气淡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那女人倒是识趣,从不敢扣克我的用度,相反,她在这方面很大方,反倒对乔承轩分外严厉,有一段时日,我很是好奇她为什么这样做。”
那是捧杀!允璎心里泛起一丝怒气,前世时,多少宫斗宅斗的小说里有这样的情节?那女人,果然有心机。
“可后来,一次,我偶尔路过乔承轩的院子,听到他在哭,听到那女人在哄他,我才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大方的对我是有目的,她在问乔承轩,一个纨绔,一个才子,哪个更能赢得老头子的心?哪个更有资格继承乔家的家业……”乌承桥说到这儿,有些自嘲的笑,他看着舱顶,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与今天一样细雨飘摇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