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璎躲在矮墙后面,耐着性子等钱发等人消失在集市那边的拐角处,她才心急的跳了出来,急急跑向埠边。
“英娘!”乌承桥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大声喊了一句。
“嘘!”允璎担心钱发等人没走远,听到动静会回来找他们麻烦,忙冲着乌承桥作了个手势,急匆匆的跳上船,七手八脚的去扯船绳,“快走!”
“英娘,你去哪了?出什么事了?”乌承桥看得奇怪,一伸手抓住了允璎的手,问道。
“回去再说,快离开这儿。”允璎一手随开乌承桥的手,继续解船绳,也不知道路是她太紧张还是夜里太黑看不清楚,怎么解也解不出来,允璎着急,一边抬头看着集市方向,一边转身去寻了菜刀,一刀宰在那绳子上。
船绳断开,乌承桥等人也看得目瞪口呆。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边走边说。”田娃儿见乌承桥只皱着眉不说话,忙打圆场。
“是呀,快四更,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慢慢说。”跟着一起出来寻人的阿康等人也纷纷附和。
允璎这时才发现,来的并不只是乌承桥和田娃儿,除了他们,几乎整个苕溪水湾的年轻人都来了。
“对不起,辛苦大家了。”允璎不好意思的看着众人说道,“不过,我们必须先离开这儿,刚刚那个钱发可不是个好人,万一他回来就麻烦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乌承桥眉头锁得更深,目光在允璎身上细细检查,见她衣衫微微有些凌乱,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允璎却没理会他,直接钻过船舱,来到了船尾处扶起摇浆,一边还留意着集市那边的动静。
“乌兄弟,先回去再说吧。”田娃儿打量着两人。见乌承桥这样,忙缓和气。
乌承桥这才点头,撑起身子就要移回自己的船上。
允璎见状,只好停手。耐着性子等他过来。
众人让出路来,把允璎的船护在中间,迅速离岸。
离开埠边后,走在前面的船才挑起船头的灯笼,众人很有默契的排成几队,隔几条船便点亮一盏灯,照亮周围一片。
乌承桥缓缓的来到了允璎面前,坐在船尾处看着允璎,低低的问:“英娘,他把你怎么样了?”语气中带着隐约的肃杀。
“没怎么样。”允璎无端的觉得烦躁。昨天有事儿瞒着她,今早也不打个招呼就走,这会儿知道关心她了?今天要不是她有空间可以藏身,她只怕已经被毁了,一想到那后果。允璎再一次冷汗湿透后背,心底的委屈和害怕一下子涌了上来。
“英娘……”乌承桥看到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不由更担心。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允璎脱口打断他的话,语气很是不耐。
她想家了,想她的爸爸妈妈,从小到大。她就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委屈了,可是……不知不觉,她便红了眼眶,无奈乌承桥就在面前,周围还有那么多的船家。她想放声痛哭一场都不能。
乌承桥瞬间沉默,他静静的看着允璎,她的变化,自然全落在他眼里,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移回船头上,点燃了灶,倒上水,在那儿默默的烧水。
允璎没看他,她只是急着回去,此时此刻,她只想躺下来,好好的睡一觉。
似乎,那迷药的劲儿十分强劲,这会儿,她的眼皮子又想耷下来了。
几乎是咬着牙才撑到了苕溪水湾,允璎一停好船,也顾不得说什么,直接回到船舱扯出被褥,倒头便睡了过去。
“今晚麻烦各位了。”乌承桥一直关注着她,见状,只好向田娃儿等人致歉。
田娃儿等人笑着摆手:“说什么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相信换了我们,乌兄弟一定也会这样帮忙。”
乌承桥笑着拱了拱手,这份情,他记下了,有朝一日,他一定回倍奉还。
众人纷纷散去。
“乌兄弟,给。”田娃儿从他的船头抱起一个大陶罐子递了过来,笑着说道,“小娘子怕是受了惊吓,你也别太心急,有话慢慢说。”
“谢谢田大哥。”乌承桥接过,感激的道谢,“我会的。”
“早些歇了吧,天都快亮了。”田娃儿拍了拍乌承桥的肩,转身回自己的船舱去了。
乌承桥看看手中的陶罐子,又转头看了看船舱里熟睡的允璎,不由轻轻一叹。
这陶罐子里装着邵父邵母的遗骸,原本,他是怕她难过才留下她的,没想到她今天却险些出事,早知如此,他就应该一直带着她。
乌承桥抚了抚陶罐子,找了个地方把陶罐子安置了下来,这几天要是天气好,他便安排邵父邵母的后事,人没了,入土为安才是最好的。
乌承桥又是一叹,取了木盆,兑了热水,小心翼翼的回到船舱里,坐在允璎身边,绞了布帕替她细细的净脸擦身,脱去外面的衣衫。
她喜欢干净,几乎天天都要洗澡,像今天这样……
连鞋子都没脱就睡,还真是第一次,至少是他见到的第一次。
乌承桥伸手抚了抚允璎的脸,看着她熟睡中依然紧锁的眉,忍不住再一次皱眉长叹,那个钱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可现在,允璎没法给他答案。
乌承桥忍住心头的烦躁,略掀了被子,伸手脱去她的鞋袜,只见她白嫩的脚底,竟磨起了几个血泡,他的目光顿时锁住,心头的狂躁更甚。
钱发?哼!不论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允璎对这些事丝毫不知,她这一夜,一直在做梦,梦中,她迷失在四通八达又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巷子里,到处是死胡同,又到处都是路,周围没有一个人,只剩下她不断的奔跑,不断的寻找着回家的路。
突然,她的脚被人抓住了似的,脚底传来一阵刺痛,她不由惊叫,猛的坐了起来。
船一阵摇晃,乌承桥忙安抚道:“英娘,莫动,你脚上的泡需要处理一样呢。”
允璎满头的汗,呼吸急促,恍惚中听到乌承桥的话,才慢慢的静下心来,慢慢的看清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她才想起自己昨夜已经安然回来,而此时,乌承桥正握着她的一只脚,手边上还摆着一碗捣烂的草药。
“你……”允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他,就此顿住。
“这是王叔给的草药,你脚上起了泡,得挑破了敷上药才行。”乌承桥今天显得异样的温柔,他微笑着冲她说了一句,便低下头继续给她敷药,“会有点儿儿疼,忍忍哈。”
草药敷上,凉意传来,果然有些刺痛,可允璎却顾不得这些,看着他的侧脸,无端的,她心里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怎么了?很疼么?”乌承桥敷完药,用布条缠好,一抬头就看到允璎泪盈盈的,不由一愣。
允璎听到这话,更是受不了了,想也不想,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痛哭起来。
“英娘……”乌承桥无奈的叹气,伸手圈住她,轻轻的拍着,吻随意的落在她额上,低语,“对不起,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的。”
“我想回家……”允璎抽泣着,她想回家,回自己的家,可是,她还回得去吗?
“别怕,我们已经在家了。”乌承桥哪里知道允璎语中那么深的意思,他还以为她昨天受了极大的惊吓,心心念念想着回家,“别怕,我在这儿。”
“乌兄弟,大妹子。”外面响起陈四家的声音。
允璎只顾埋头痛哭,没听到陈四家的声音。
乌承桥回头,刚才他给允璎清理伤口,挪来挪去的,这边的布帘也没放下,一回头就看到了田娃儿和陈四家的站在那边的船头上,陈四家的手里还端着个木盘子,不用说,她又给他们送吃的来了。
乌承桥下意识的看看怀里的允璎,还好,昨夜他只是脱了她的外衣,身上的单衣还在。
“乌兄弟,我做了些馒头,你们一会儿趁热吃了。”陈四家的这次什么也没说,把木盘放到这边的船头上,冲乌承桥笑笑。
“多谢陈嫂子,又麻烦你了。”乌承桥客气的道谢。
“小事儿。”陈四家的难得的没有八卦,挥挥手便回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拽走田娃儿。
“英娘……”乌承桥轻拍着允璎的背,等她稍稍平复些,才低声说道,“莫哭,以后,我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允璎这会儿也缓过来不少,只是,从来没有在人前这样哭过的她,觉得有些丢脸,便干脆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英娘……”乌承桥低头看着她,突然想起那天她说的话,她说……“璎儿,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璎儿?缓过神来的允璎不由一愣,他怎么突然……允璎抬头,双眼红肿的看着他,他知道什么了?
“我找到岳父岳母了。”乌承桥怕她听到这个消息会受不了,抬手捧住她的脸,用最柔的声音告诉她这个他觉得残忍的消息。
岳父岳母?谁啊?允璎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乌承桥傻愣愣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