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整整齐齐的漕船,一边是各色顶篷的小船,此情此景,就犹如一群乌合之众对垒训练有素的军队,气势上,已然弱了几分。
允璎有些担忧,同时,在她心里也有了某种愤慨,有些钱就可以这样作践人么?有朝一日,她若有了钱,必让这些人看看什么才叫有钱人的气度……
允璎的思绪有些天马行空。
“管家,往年风灾雨灾,我们都是避入围坝的,为何今年就不行?”阿康虽然火气大,可这会儿还是克制住了火气,沉声问道。
“你们没出力,不配。”管家倚靠在椅子上,仰着下巴吐了一口果核,才悠闲的回道。
“我们年年出力,为什么就不配了?”阿康的语气又沉了几分。
“往年是往年,今年是今年,今年的围坝,爷说了算!”管家拍了拍手,懒懒的站了起来,来到船头边上,指着下面一干船家们倨傲的说道,“你们,一个都没份。”
“你!”阿康按耐不住,浓眉倒立,手中的竹竿握得紧紧的。
“我如何?”管家戏谑的看着阿康,“你有本事,也站到我这个位置来,那样,不仅你能站到围坝里面,就是让人给你端茶倒水,也不是什么问题,可现在,爷说了算,你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你能拿我怎么办……哎哟!!”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痛呼了起来:“谁!谁暗器伤人!!”
下面一干船家们哄然大笑:“伤得好,打得好,打的就是你这样狗仗人势的臭东西。”
“快,找刺客。”管家捂着嘴的指缝间渗出了血,他气的直跳脚,身边的家丁们倒是开始四下里寻找打人的凶手,但那些护院们,却一动不动。
允璎看到这儿,若有所思的回头,刚刚她似乎听到了什么。
果然,乌承桥端坐在船尾,指尖挂的可不就是他自制的那弹弓,似乎是留意到允璎的目光,他抬眸,扬了扬嘴角。
允璎下意识的还以一笑。
“什么……什么银!”管家还在跳脚。
“管家,你说的什么金啊银的,我们这些人可没有。”有人调侃起了管家。
“没错,少跟我们扯什么金银扯话,我们就问你一句,让不让进围坝?”阿康若有所思的回头朝着允璎这边的方向瞧了瞧,他隐约猜到了一点。
“泥……做梦!!”管家放下了手,大门牙居然被打下了一颗,血淋淋的看着可怖的很,然,话音未落,第二块小石子再次袭来,第二颗牙也宣告退休,“哎哟哟……你们素死银啊,还不给我上!”
“上你个头!”离管家最近的年轻船家突然暴起,手中的竹竿朝着管家打了过去,一竿子打在了管家的脸上。
有一必有二,早就憋火很久的船家顿时曝发了出来,手中有竹竿的有木棍的纷纷往管家身上招呼。
风雨将至,他们却被排斥在寄予希望的围坝外面,希望落了空,心底对风雨的惧意便冒了上来,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风雨的可怕。
妇人们也纷纷出了手,自家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砸,她们便从家里尽量挑着发臭的东西扔,一颗菘菜,也尽量的抠了有些烂的的叶子去砸。
允璎看得好笑,这才是生活,不像电视剧里演的,臭鸡蛋西红柿随手可取。
乌承桥也没有歇手,觑着空的往管家身上招呼两下,倒是八九不落空,整个渡头乱成了一片。
管家抱头躲到后面,狂叫着让人上去抓人
直到此时,那些护院们才有了动作,只是,渡头前被船家们的船围堵了,他们的船冲不出来,想拦下这些船家们,就只能提着棍子只身上来。
靠近前沿的地方顿时乱成了一团,较量间,纷纷有人落了水。
“这样会不会出事?”允璎皱眉,身边的船已只剩下老幼,年轻些的都已冲了上去。
“这些家丁的水性不是他们的对手。”乌承桥却悠哉悠哉的看着,此时这么乱,他的弹弓已经派不上用处了,便收了起来,静静的看着前面。
“我去帮忙?”允璎犹豫了一下,别人都上去了,就他们两个处在这老幼中间,未免太扎眼。
“你去做什么?”乌承桥一眼扫了过来,皱着眉否了她的话,“老实在船上待着。”
“可是……”允璎有些不好意思,她有心把自己融入进去,可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却落在后面旁观,是不是太不仗义了?
“来了。”乌承桥却突然出声,目光直直看向允璎的身后。
“谁来了?”允璎惊讶,一回头,却看到那护院已然跨上了他们的船,允璎不由一惊了,下意识的挡在那人面前,“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劝你们离开。”那护院颇有深意的看了看乌承桥,说道,“这儿不是你们来的地方,马上离开。”
“什么意思?这儿是你家的?让我们走就走?”允璎张着手臂堵在船舱口,这人几次注意到她了,是有意还是无心?
“英娘,让他过来。”乌承桥却在后面突然开口。
“……”允璎皱了皱眉,回头瞧了瞧乌承桥,有些不情愿的放下手,这人,怎么就这样不识好人心呢,巴不得让人发现似的。
那位护院看了看允璎,弯腰钻过了船舱,来到了乌承桥面前。
允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护院可是柯家的,他怎么就这样放心呢?把自己曝露出来,有什么好的?
“你认得我?”乌承桥坐在那儿,淡淡的看着那护院,主动问道。
“乔大公子。”那护院仔细看了一番,冲着乌承桥拱手一揖。
乔大公子?!!
允璎之前还在怀疑乌承桥与乔家的关系,这会儿陡然听到有人喊他乔大公子,她还是大大的惊愕了一下,一双美眸圆睁,越过船篷顶看向那边的两人。
他居然真的是乔大公子……
“我叫乌承桥。”乌承桥听到这话,却没有任何反应,对他而言,乔大公子已经死了,他只是乌承桥而已。
“大公子可还记得三年前援手过的落魄书生?”那护院却不理会乌承桥,径自看着他说道,“单子兴,是在下胞兄,年前已任苍兰县的县令,家兄曾修书于在下,让在下寻找恩人,大公子若方便,可随在下前往苍兰县。”
“这儿没有公子,只有船家,我只是乌承桥。”乌承桥挑眉,他想起来了,当年确实是遇到了那么一位落魄书生,那时,书生包裹被窃,被投宿的那家客栈老板赶了出来,那****正好与朋友宿于那儿,嫌吵,就大手一挥,撒钱打发了那书生,没想到,他竟成了恩人,这样的恩,他可不想沾。
“是,大公子若有此意,只管通知我。”那护院也不在意,冲着乌承桥又是一揖,“在下单子霈,如今在柯家任护院头领。”
“你能让你那些手下不伤人么?”乌承桥顿了顿,指着不远处的纷乱问道。
“好。”单子霈转头看了看,点头,不过,走之前还是扔下了一句话,“围坝进不去,你们还是早些找地方避风吧。”
允璎站在那儿,疑惑的看着单子霈离开,才转头看着乌承桥,随意的问:“乔大公子?”
“他认错人了。”乌承桥却冲她眨了眨眼,否认的毫无负担,“你没听到么?我一直在说,我是乌承桥。”
就如她说自己是允璎不是邵英娘那般。
允璎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无言的撇开了头,不理会他。
他就是乔大公子……她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