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夜舞就醒了。
看了看,柳若羽抱着夜凰、万轻风抱着夜鸾睡在不远处,明清却已经不在了。
她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刚一动,就发现柳若羽醒了。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慢悠悠的爬了起来,走出了山洞。
一走出山洞,丝丝寒意伴着冷风大雪迎面而来,雪花片片飞舞,天地苍莽,一片雪白。夜舞呼吸着凛冽的空气,冷的打了一阵哆嗦,却依旧咬了咬牙,坚定的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用手挡了挡雪,看了出去。
昨夜他们仓皇之间随便找了个山洞栖身,现在才看清这山洞居然在一个山坡的半腰,透过树枝看下去,山下隐隐有个小村子,也不知有几户人家,能否收留他们?
他们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山洞里,就算为了她自己,她也不能让自己在山洞里过一辈子。既然回不去了,日子就该好好地过下去。占了原本轩辕舞的身体,那家仇也就落在了她身上。
她就站在那,任风雪吹着,一直看着天一点一点变亮。
手动了动,摸到了怀里的箫,她笑了笑。前世学的东西很杂,这箫正是其中之一。她身上的这管箫很好,通体白玉。看得出来,轩辕舞很得宠,不然这么好的白玉箫不会给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
远山朦胧,风卷而过,大雪纷飞。
千树枝桠,挺立雪中,不畏严寒。
夜舞拿出箫,就着冰雪,吹箫。
她吹的是《金缕曲》。
箫声安宁寂静,温柔婉转,似乎有一种淡泊的心情,平静、淡然,却因为大雪,因为他们才经过一场逃亡,而有些凄凉。
明清拎着两只兔子回来,就听见了这首《金缕曲》,吹箫的人底气不是很足,透过风雪听起来,断断续续,一阵呜咽。这首曲子,从未听过,也不知是何人所吹,竟让冷静自制的明清也忍不住有一丝颤抖。
他足下一点,踏雪而归,只一瞬,他就看见了夜舞。
他的小主子,站在一棵树下,虽然冷的瑟瑟发抖,却举着皇后送她的那管箫,站的笔直,吹着这一曲令人断肠的曲子。
她看着远方,那眼神……如琉璃。
不知何时,夜凰站在了她身后,紧抿着嘴,两只手死死的握紧了已经有些破损的锦衣。昨日,他们失去了最爱的母亲,昨日,他们家破!今日,看着妹妹这样,他的心扯得痛。昨夜,若不是妹妹突然开口,只怕他们逃不过追杀。那本该由他们保护的妹妹啊……
夜鸾站在夜凰的旁边,五岁的孩子,却已经没有了稚气。皇家的孩子,活的艰难,懂事也比常人家的早。昨日清晨,他还在给母亲背书,今日清晨,他却只能站在风雪里听妹妹吹那令人断肠的曲子。
一曲吹完,夜舞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起来。记忆里,轩辕舞一岁认字,两岁练字,皇后亲自教导,琴棋书画诗酒花,尽数交给了这个女儿,也不管年幼的轩辕舞能否听懂。
微许飘零意,即吹去,家人不在,雪为旧迹。无须问,那年恨,谁犹记?
憔悴自知矣,再吹去,弦断寒心,魂归何处。断肠人,莫多情,情伤己。
柳若羽眼里黯了黯,昨日巨变,让活泼开朗的夜舞变成今日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娃。柳若羽狠狠地一拳砸在树干上,树枝上的积雪落下来,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年恨,谁犹记……”夜凰喃喃自语,走上前去,握住了夜舞冰冷的手。“小舞……”
“大哥。”夜舞指了指下面的小村落。“下面有个小村子,大哥,我们下去看看?”
“小舞……”夜凰摸了摸她的脸,猛地紧紧地抱住了她。刚才夜舞吹箫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这个妹妹也要离他们而去了。他们已经失去了母亲,不可以再失去妹妹。“小舞,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走,大哥找不到你,会担心。”
夜舞的心一暖,用小手拍了拍夜凰。“大哥,我记得了。”
明清松了口气,跟夜凰禀告。“主子,这附近,属下已经查探过了,除去这坡下的小村子,附近就再也没有人家了。村子过去是一座大山,无法估计有多高多远,应该就是仙山了。仙山脚下有一处荒废的房屋,勉强可以挡风遮雨。”
“以后,咱们都要学着说一些白话,官话会出卖我们。”夜凰轻轻一皱眉,“不然,以后跟人打交道,很容易露出马脚。以后,我们就称呼柳侍卫二叔,万侍卫三叔,你就是我们四叔。记住了,我们得先保住命,才能想以后。”
夜鸾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哥说得对,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人问起,只说你们是我们母亲的师弟。”
“二哥,母亲这个称呼不能再喊了。”夜舞摇了摇头,“我们该喊娘!”
“我记住了。”夜鸾咬了咬嘴唇,也看向了山下的村子。
明清见状,晃了晃手里的兔子,“等下我把兔子煮了,吃了再下山。”
煮?
夜舞捕捉到了这个字。“煮?”
“东西不就是煮着吃的吗?”明清很奇怪的反问。
“怎么煮?”
“用水煮啊,不是一直这么吃的么?小主子不想煮兔子?那我去看看能不能打两只山鸡来!”明清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了,带了锅么?”夜舞皱了皱眉,不会这么惨吧,这里的东西不会只有煮这么一种做法吧!
“自然带了,不带锅子怎么吃东西呢?只是……那锅子被箭射穿了两个洞,应该不妨碍煮东西。”明清自言自语去收拾兔子。
夜舞转过头,眯了眯眼。该死的老天,她到底到了什么地方?一个出门都要带着锅子煮东西吃的世界,这得有多悲惨!一想到要吃白水,她就没了胃口。让一个吃惯了美食的人,突然吃白水煮肉,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看着紧紧牵着自己的夜凰,夜舞突然一笑。她已经是他们的妹妹了,既然如此,好日子得一起过!她听见自己轻松了许多的声音问:“四叔,你带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