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一把剑
小楼前的气氛由于牧先生的一丝怒意，变得如同此时的月色一般冷寂。
谁也没有先说话，因为谁都想不通一些事情，石桌旁的两人各自思量，任凭这种诡异的寂静的气氛在慢慢发酵。
牧先生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小孩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如此的坚定，虽然语气上没有强硬的意思，但是任谁都听得出来苏歇的固执。
苏歇同样想不通，为什么牧先生要这样反对自己读剑法呢！尤其是手中的这本《搏雨剑法》！
“牧先生为何对这本书有这样大的偏见？莫不是牧先生师门旨要与这搏雨剑法有什么相悖的地方？”苏歇终于忍不住张口问道。
看着苏歇略带狡黠的目光，牧先生有一丝哭笑不得，小苏歇居然以为自己是因为这点事情才不让他读的！
这可真是冤枉牧先生了，如果连这点事情都要跟一个晚辈计较，那牧先生凭什么证得天道，做得了当今世上的剑道魁首。
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是牧先生依旧跟苏歇细心的解释道：“就算不论修为见识，仅仅以剑法而论，双手剑和普通剑法就相去甚远。”
“先从防守上来讲，双手剑是用双剑布防，而普通的剑法是用一把剑来布防，所以说从防御能力上来讲，双手剑的能力是普通单手剑的一半。”
“如果你左右手同时开始修炼的话，虽然速度很慢，但是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太大的剑法漏洞，但是如果你左右手分开修炼的话，可能速度上相同，但是剑法就会出现很大的纰漏，修炼速度与剑法的完整性，只能选一个，这就是双手剑的弊端所在。”
身为剑道天人的牧先生谈起修行的问题也是有条不紊，由浅而深，循序渐进，苏歇听得一点都不吃力。
牧先生还在继续说着：“大多数修行双手剑的修行者都是舍弃了修行速度，而后双手同修，这样的修行者在同境界之中是比较占便宜的，因为双手剑的进攻能力非常强，而且几乎没有漏洞！”牧先生继续说道。
“但是他们付出了修为难进的代价，这就是为什么双手剑的高手百年难遇的原因，玉承惠以天人之资，在一百多岁才进入剑圣之境，由此可见一斑！”说到这里，牧先生稍稍的松了口气，以为苏歇应当理解自己的用意了。
但是为了苏歇能够深刻的有正确的认识，牧先生还在继续说着：“一般的修行之人是在五十到七十岁之间进入天道境的，八十岁已经是少有，何况玉承惠一百多岁进入天道境，我敢断言，如果不是因为修的是双手剑玉承惠一定是在五十岁之前进入天道境的，你明白吗？”
牧先生说的话虽然距离苏歇这个不会修行的人来说比较遥远的，但是从道理上来讲，绝对是正确的，又或者说，一般情况下是正确的。
但是，很可惜，苏歇不是一般人。
苏歇接下来的话，让牧先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都白说了。
“可是我能用一把剑，使出双手剑法啊！”苏歇这样说。
听到这话，牧先生有种想要找苏若方拼命的感觉，因为听到这话后虽然牧先生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是稍作思量，牧先生就相信了。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面前这人是苏若方的孙子，是读书千藏的苏歇。
“苏歇啊，你试过吗？”牧先生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验证苏歇说的话是否属实，是否是苏歇所表达出来的那个意思：
他，可以用一把剑，使用出双手剑的剑法!
但是苏歇给出了否定的答复：“我还没试过，”苏歇这样说。
听到这里，牧先生暗暗松了口气：小孩总认为自己可以，这种错觉自己以前也会有，没试过，就证明还没有做到，这仅仅是苏歇的想法而已，这很正常。
牧先生这样想到，但是苏歇接下来的话让他又紧张了起来。
苏歇说：“但我认为我一定可以，我，想试试！”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歇的语气坚定得就像是一块礁石，一块伫立在海浪前坚不可摧的礁石！
事到如今，牧先生能说什么呢！俗话说：实践是检验事物的唯一标准，此时此刻，试试不就好了！
牧先生伸手凭空一探，院子前横陈的枯树上就飞来一根相对比较细小的树枝，牧先生接过之后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去掉了上面多余的枝杈，感觉长短差不多了，就交给坐在对面的苏歇，示意他此时试试。
苏歇也不做迟疑，站起来结果树枝之后，向着桌子旁略微宽敞点儿的空地上走去。但是依旧觉得地方有点太小，就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牧先生看到后了然一笑，跟着苏歇向院外走去。
到了星月湖边，月色如洗，湖光正好，满湖的磷光照耀得湖边并不幽暗，更像是有雨的白昼，笼罩着一层轻纱。
牧先生依靠着一颗老松，站在苏歇所处的不远处，不知道为什么，苏歇给了他一种莫名的信心，又或者说，他对苏歇有着莫名的信任。
这个少年，可以完成这种不可思议的构想，就像当初玉承惠在狂风暴雨的竹林之中完成自己螳螂穿林的双手剑构想一样。
苏歇本人其实也很迷茫，自己读了那么多书，但是还局限在苏家一隅之地，好不容易来到关南还是局限在这片树林之中，又或者更小，就是那一座小小的阁楼里。
但是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局限，就好自己明明不会修行，才读了一本《搏雨剑法》就想去实践一种剑道天人都不认可的想法。
但是苏歇真的认为这是可以的，这不是狂傲，这是一种直觉，一种自信！
自己读了十几年的书，最后一本《山经水志》告诉自己了自己这世上有这样大的名山大川，但是自己却还没有见过！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是苏歇的理想。
所谓行万里路，就是实践：“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是狐取先生的话！读了那么多年书，苏歇今天想好好实践一把！
于是，苏歇动了，握住树枝的右手直直的伸了起来，连同手中的剑，哦不，仅仅是树枝而已，那手臂，动了！
先是手腕轻轻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树枝跟着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紧接着，树枝的另一头指向了苏歇自己。
螳螂穿林起手四字诀，起、挑、转、回，一瞬间，苏歇已经完成了这些动作，这是第一式：藏锋。
第二式：劈雨雾！
第三式：转空！
……
……
第九式：捕高蝉！
当苏歇用到第十式：俱在中!的时候，在一旁看着的牧先生动了，他顺手在老松的树干上撕下一块树皮，就势扔向苏歇。
这由第九式转向第十式的时候，正是高蝉得补向俱守在中的转化，直白一点也就是刚刚得利之后由猛烈的攻势向着中正平和的守势所转化的过程，也是偷袭最容易得手的时候，牧先生是有意而为的！
剑法之妙，不在剑法，而在变化，苏歇如果只是徒有其表的使出七十二路搏雨剑法这并不难，难的是保留剑法的原义，保存其中的妙处，要能比得上原本剑法的变化之玄妙，甚至犹有过之，这是最难的！
苏歇只是单纯的演示剑法而已，所以牧先生扔出的这个树皮也只是简单的扔出去了而已，并没有赋予它任何真气。
只见树皮飞来之后，苏歇不慌不忙，继续由上而下的收回剑锋，当枯树的树皮将要穿过苏歇剑法的空档，击中苏歇的身体的时候，苏歇，变了。
准确的说是苏歇的剑法变了：单手捕高蝉剑招将完，俱在中的招式刚要开始，这时，苏歇的手腕转了一下，手中的树枝反转过来击打在树皮上。
与此同时，苏歇的身子巧妙的一个闪转，回身一脚踢在树皮上，沿着它原来的轨迹，回到了牧先生的面前。
苏歇用了两招，又或者只是一招，因为这是两个半招同时进行的，反手击向树皮的招式实际上是第十招俱在中的变招，所以说是半招，而闪转的身法实际上是第五十四招剑法闪腾挪的身法。
由于只用了身法，没有用剑，所以也只能说是半招，两个半招加在一起，勉强算是一招。
身为剑道天人的牧先生怎么能看不出来苏歇在剑法上做的重重变化呢，他自己本身也是读过《搏雨剑法》的，但是牧先生最主要的是吸取“螳螂穿林”的剑法意旨，触类旁通，来提升自己的剑法。
但是苏歇不同，他是直接把剑圣玉承惠的双手搏雨剑法化为单手，通过在原有基础上曾加五成的变化，来达到高度的双手融合，这是一种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何况，听苏醒的语气，他是第一次读这本书，而且，是刚刚读完，刚才坐在牧先生对面，读完的这本《搏雨剑法》。
也就是说，他没有多的时间去思考剑法的组合与变化，仅仅是简单的读了一遍而已！
牧先生虽然震惊，但是没有继续放弃对苏歇的测试：在苏歇演示剑法的同时，牧先生依旧不停的用树皮，或者地上的一棵青草来尝试突破苏歇的防线。
但是无一例外，这些东西都没能成功完成牧先生交给它们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