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间被雷击了一般。
易翩然苍白的脸色更形苍白,身体断断续续的痛楚在此刻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孙无痕的突然转变让她莫名恐惧,她无法想象,日后若是有八个叶云开出现在她面前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有了自我意识的分身她该如何对待?日后若是将那些意识抽离,她又该如何安置?
这些意识已经不是单纯的气息了,它似乎在几个月之内逐渐的形成了实质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原来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形成,可在这里,却实实在在的出现了。
心赫然又是一惊!难道,难道楚离心的目的是分身体内的自我意识?她早猜到分身体内的意识会有这一变革?
“翩然!你还好吗?是不是毒又发作了?”
耳边传来孙无痕担忧的轻叫声。
易翩然回过神,只是眉头依然紧皱。
“你真的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孙无痕了吗?”
“我不知该怎么说,自从前些日子突发了一场心痛之后,我突然有了叶云开的记忆。那些记忆深刻到仿佛与生俱来便有,只是后来被我遗忘了。现在我突然重新拾回了记忆,我觉得是我进了别人的身体,而不是别人侵入了我的身体。”
易翩然自然明白,他前后两个我字分明是主观意识的转变。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孙无痕,也许你不该出现这种自我意识,我不知道这种变化对你的将来会有什么影响。”
易翩然心情沉重。分身体内的变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要护不住分身了!
“因为这样,你更加无法抉择了是吗?”
孙无痕沉沉低语。
突然的醒悟虽然让他欣喜自己很有可能会是易翩然心一直惦念的那个人。可分身毕竟是分身,再怎么同化也不可能与叶云开的本体相较。弄到最后,只怕输的还是分身而已。
只不过,能做易翩然心头挚爱之人,即便只是残缺的八分之一,也足够他欣喜若狂了。
“在我原本的世界里,你们的存在根本不成立。可是在这个世界,你们却成为我最无能为力的伤。”
好不了也舍弃不掉,只能一直痛下去。
沉默。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后,孙无痕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去吧!不管你做什么,最后我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我都不后悔有这样一段记忆。”
“你不阻止我了?”易翩然抬头望向孙无痕那双突然变得通透无的眸子。
“身为你的痛,有什么权利阻止你去做一些让自己不痛的选择?只要你觉得是对的,我绝不会再阻拦。”孙无痕目光温柔似水,如最轻薄柔软的丝绸在易翩然周身围绕盘旋。
“孙无痕……”
易翩然突觉一阵酸意涌鼻龛。他这是要牺牲自己吗?轻吸了吸鼻子,她声音带着些瓮气道:“等我走完剩下三城,跟我去浮云城吧!”
“好,什么时候去,传信给我即可。”
孙无痕点头微笑,笑容里是释怀以后的豁达通透。
然而易翩然心头却笼罩层层阴霾。
她不知道楚离心到底在谋划什么?也不知道有了自我意识的分身是不是离危险更近了一步?她只能祈祷,祈祷在浮云城里能够找到一把突破这枷锁的钥匙。
风雅城,无双医馆。
艳阳高照,秋老虎发着淫威,毒辣辣的烤着日头底下那些早已经被折磨的气喘吁吁的人们。
可尽管天公如此暴躁,还是打不消那些门求医的人。
无双医馆这阵子一直门庭若市。也无怪乎,妙手医圣亲传弟子,那个浪荡城主季无双季大美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半个月前突然强势回归,日日来无双医馆坐镇。这让原本清冷的门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每天从天将明直至入夜,医馆门口都是人满为患的场景。
这些人不只是风雅城的人,还有多一半是从江湖世界各地奔走前来求医的。
每天医馆前的队伍排成长龙。无论贫富贵贱,一律以排队取号为准。当然,遇到急诊,叙述原由后,也可以破例得到优先接待。不过这都得在季神医乐意的情况下才能实现。通常呢,这种事是很少发生的。
秩序很少有打乱的时候,当然,对于耐心等待的人,季大神医唯一的承诺是,不论多忙多累,都会一一看完是。
无双医馆的管事季孟之,虽然只有三十出头,却因近些日子操劳过度,居然生出几根白发。
一大早跟随季无双来到医馆,他开始抱怨:“唉!而立之年居然早生华发,我为城主劳心劳力,这半个月把我累成了一条狗!城主你倒是怡然自得,连个屁都不给奴才放!实在叫人心寒!”
“谁说的?我刚刚放了一个,谁让你走前面,收不到也是我的错啊?”
一身银白衣袍的季无双抬手撩了撩腮边黑发,斜飞的剑眉扬起,说出的话却粗鄙的跟他优雅的动作不成例。
“哎哟我的主子!咱们说话能不能含蓄一点,好容易见你浪子回头,我这老泪还没抹一把呢,您安分点儿吧!要是老主子泉下有知,非打我个怠忽职守不可!”
季孟之也是季云成生前收留的一个孩子,但他跟季无双不同,自从被救之后他一直以仆佣自居。因为出身贫寒,加没念过几年书,头脑平庸,他没有拜在季云成门下学医,倒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着季云成的饮食起居,成了名副其实的忠仆一枚。
后来季云成去世之前,将照顾季无双的重责大任交给了他,他便自然而然的又成了季无双的忠仆。虽然两人相差只有几岁,季孟之却常以长辈之姿唠叨训话。
季无双自然不会放在心,反而每每打趣逗弄,让这个总是故作老成的家伙又气又恨。
“切!少拿老头压我!他都成了一把灰了,还管得了谁?”季无双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闲庭信步,走进了医馆正堂。
“城主休要胡言乱语!这可是对老主子的大大不敬!还有,‘老头’这两个字,城主以后能不能改个尊称?你既然秉承老主子遗志回归无双医馆,在人前还是要收敛一些为好!小主子,不是我说你……”季孟之跟在季无双屁股后头,喋喋不休。
季孟之其实长的并不难看,五官端正,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唯一让人讨厌的是那张唠唠叨叨的嘴了!
季无双翻了他两眼,充耳不闻的走到正堂最里面的隔间里。
隔间是用一架屏风隔开的。里面放置了一张宽大案几,案几两侧各放着一把椅子。季无双走过去坐在里侧的椅子,挽起袖口,将桌案的一方双虎首纹白玉脉枕取出放好,然后再将案几另一边的笔墨纸砚一一摆好绪,这才懒懒的对还在嘀嘀咕咕的季孟之道:“唠叨完了没有?唠叨完了开始吧?你没看到外头多少人在大日头底下等着?还敢跟我在这里闲磕牙!要是让老头知道你如此扯我后腿,非得从坟坑里爬出来教训你不可!”
“是是是!小主子教训的是!奴才多嘴了!这去外头叫号!”
季孟之闻言颇有些满腹才华无处施展的郁闷,摇摇头,往堂外走去。
这小主子自从浪子回头以后什么都表现的极好,只有这不耐烦的态度……
唉!算了!他还是不唠叨了!万一惹恼了小主子,他一气之下又跑个无影无踪,那老主子真要被他气的从坟坑里跳出来骂人了!
浪子回头是有多难得呀!尤其是打小放荡不羁惯了的小主子。他能回来坐镇无双医馆可是天大的喜讯。
半个月前,小主子回风雅城公布了这消息,他被震的都回不过神来。
神经兮兮的跟在季无双屁股后头好几天,终于验证这一消息真实无伪!他乐的蹦起三尺高。还跑到老主子灵位前磕了一百零八个响头!
真是老主子显灵啊!小主子如今终于回归正途了!
小主子以前被仇恨所困他是略知一二的,只是没想到出去了几个月回来居然一扫以前的阴霾。
不仅心结祛除了,还和死不对眼的侠客盟化解了仇恨,这叫他怎么能不欣喜?
日后等小主子再娶一房娇妻,他的职责也算圆满了。百年之后到了地下,也有脸面对老主子了。
多么美好的前景……
想到这,季孟之傻呵呵的笑了出来。
“季总管!”
猛地被人大力推了一下,季孟之顿时醒悟过来,回头没好气的道:“干什么?”
“季总管!外头有人闹事,你快去看看吧!”手下有人来报。
季孟之浓眉一竖,“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来无双医馆闹事,我去看看!”
挥袖跟着手下人来到医馆门口,却见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男子正跟医馆的护卫纠缠在一起。
“你这臭小子哪里来的?竟敢来无双医馆闹事?活得不耐烦了?”
季孟之不悦的喝斥了一声。
“季总管,您是季总管吗?小人有要事求见季城主大人,请季总管通融一下!”那布衣青年见到季孟之大喜过望,连忙停止了与护卫的纠缠,扬声叫道。
季孟之皱了皱眉头,回答道:“城主正在医馆内行医,暂不接待外客!你若有何要事,等城主闲暇之时,我自然会与你通禀!”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季总管通禀!”
“你这臭小子怎么如此不知情识趣?城主此时正忙哪有时间接待你?”
“我,我也是来求医的!”布衣男子再次大叫。
“既然是来求医的,按规矩排队领号,这是城主的命令,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可我这是急诊,还请总管通融!”
“急诊?”季孟之犹豫了一下,缓下声音问道:“你的病人何在?让我看一下,倘若真是急诊,自然与你通融!”
“我……我的病人并未前来!”布衣青年啜啜诺诺的,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你这小子莫不是故意来捣乱的?连个病人都没有还敢叫急诊?难不成你还想让城主大人纡尊降贵去给你出诊?你当无双医馆是为你家开的?来人呐!给我把他轰出去!”
季孟之恼了,确定这家伙是来捣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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