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突然变得极坏,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有如黑夜一般暗沉。黑压压的云层像是要把大地上所有的人都吞噬一般,一点一点逼近。
孙无痕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谭宗在一旁垂首侍立,等着主子示训。
“怎么会找不到?”孙无痕喃喃自语,手握成拳紧紧按压在书案上。她究竟去了哪里?整整一上午人仰马翻的翻找,竟然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难道她已经出了阡陌城?想到此,他浓眉一扬,吩咐谭宗道:“立刻扩大搜索范围,联络附属四镇的镇首,叫他们在四镇搜寻,你带人去清水河畔。暴雨将至,一定要尽快找到她。”
“是!属下领命。”谭宗躬身,瞧着主子心神不安的模样,心下甚感疑惑,这姑娘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会让素来冷静的主子如此费心?多年来,主子可从没有把哪个女人放在心上过,就连陆家那三小姐,虽说明面上有些关系,但他知道,主子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可这个认识不到几天的易翩然姑娘,到底是哪里吸引主子呢?
不过已容不得他多想,如今找到易翩然才是十万火急的事,如果再没有消息,不知道主子会不会亲自出去找?
滂沱大雨倾盆而至。
花海河畔,一个白色身影跌跌撞撞的前行,丝毫没理会那打到身上豆大的雨点。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
心头那股撞击再次冲击而来,易翩然捂住心口,狠狠咬住下唇,内心在不断嘶吼。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狂乱的思绪背后,她的心,也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沉淀。年少时曾经担心的,难道如今真的要变成现实了吗?
当冷漠不再,情绪起伏过大,你就会陷入精神崩溃的边缘。十六岁时,心理医生曾经这样告诫过她。
多年来,她一直将情绪控制得很好,可自从再遇到叶云开之后,她发现,所有事情都超出她的控制了。多年来积郁在心底的怨怼,在面对着他的离开时,瞬间土崩瓦解。原来,她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吗?
她双手颤抖的抚上自己的眼,是泪吗?还是雨?
是雨吧?她是没有泪的易翩然啊!抹去满脸的湿意,她在花海里没命的狂奔起来,只是没跑多久,她的脚步便嘎然而止。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安静伫立,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剑,神情甚是冷漠。
呆呆的望着几步之外的那个人影,她的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云,云开?
一时间,她没了笑,没了泪,也没了痛。就这样呆呆看着他,看着他,仿佛这一刻,就成了永远。
黑衣男子冷冷的望着眼前这个被雨水淋透的女子,手中的剑本能的握紧。她一身狼狈,像是没了神,只是在看到他后,瞬间止住的身形叫他升起一丝戒备。他皱起眉头,还未开口,却见她突然狂喜的一笑,然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飞速的奔了过来,然后――狠狠的抱住了他!
黑衣男子手中的伞啪哒一声掉落在地上!
“我就知道,我的感觉不会错……”她在他怀中有如梦呓一般低语。
“云开……”
听到她再次低语,他心头一震,没有犹豫的一把推开了她!然后,缓缓拔出长剑。
她跌坐在地上,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回头望着他时脸上充斥着不敢置信与无言的绝望。
“走开。”他冷冷低斥。
可是她却似乎没有听到,轻轻上前拉住他的衣角,无视他抵在她喉间的长剑,仰望着他道:“我不生气了,我不生气了,你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别再上前,不然……”他漠然的望着她,冷冷的低语。
“不然怎样?”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哀伤无比,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他,任那锋利的剑刃刺进心口。
“你……”冷御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女人疯了吗?
“杀了我吗?那你动手啊……”易翩然直直望着他的眼睛,眼神却比哪一刻都要清明,“杀了我,我就能更靠近你一点,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他震惊的望着她,喉间像是被梗住什么,心底更是莫名其妙的升起一丝心痛的感觉。
心痛?杀手也会心痛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易翩然猛然用双手握住剑身,锋利的剑刃立刻将她的双手割的血肉模糊,血水混着雨水,滴滴答答的溅落在花丛里,染的她周身一片殷红。可是还没完,她抿嘴凄然的笑起来,盯着他漠然的脸孔道:“如果我死,会让你更轻松一点,那我便去死!”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向前一送,竟是直接对着那剑刃而去!
黑衣男子大惊,饶是他撤剑迅速,光影剑还是在她身上刺了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血口。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而她的人也软软倒下!只是那充斥着绝望与哀伤的眼神怎么也不肯离开他的脸,一直一直......直到她缓缓的闭上眼睛,那份如芒刺般的注视才渐渐消失。
他瞪着那倒在脚下的身影,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种场景,他不是应该司空见惯吗?可这女子这样决绝的模样究竟为那般?是什么让她可以无畏生死?看多了人死之前的恐惧,却从来没有发现无畏生死的表情竟然会如此让人动容。
呆呆望着雨中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女子,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开脚步。
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样一个人?
彼时,浮云城,蔽日塔。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身处蔽日塔顶层的叶云开望着面前石壁上的影像,心急如焚的问道:“离离,翩然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可能是因为你的进入,让这个空间起了波澜。易翩然的感知向来超过常人,她对你的气息又犹为敏感,所以受到的波段冲击会很大。你接下来要安静的待在塔里,不能乱走动。我说过,你跟这里的人有着密切联系,也许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你要是想这个世界安静,最好不要出塔。”
塔顶的这房间,是叶云开唯一能与楚离联系的地方,这个房间什么摆设都没有,四面都是黑的发亮的石壁,离离叫这里做回音阁,听说这些黑色的石头有传送声波与图像的功能,只要叶云开在这里说话,离离就能够听见。
“我很担心她。离离,这里的一切不都是虚幻的吗?那翩然受伤是不是也只是虚象?”
“很抱歉,是真的。”离离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为什么?”叶云开实在不能理解,如果这只是一个虚拟的时空,为什么会有真实的触感?
“你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过段时间你进入这个世界的涟漪便会平息,到时候只要你控制得当,她就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感触。”
“那我要如何保护翩然?”他不能离开蔽日塔,如何去找她?
“再等等吧。”离离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无奈,接着又郑重提醒:“还有,这几天你也会有一些特别的感觉,希望你能掌控好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了。”叶云开苦笑,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样?
翩翩,希望你,不要有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