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牧祟犬狂吠着向主人报讯。
破烂的‘蒙’古包内,它的主人卓力格图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还有什么好看的呢,草原被不知底细的敌人焚毁了,牛祟被溃败经过的瓦刺兵抢走了,还有他的‘女’人。
就在前天,还有一支奇怪的队伍经过他们的部落,那支队伍有各种各样的人种,中原人、西域胡人、甚至远在极西北的金发罗斯人,这支队伍看起来也是极凶悍的人,因为他们个个一脸杀气,许多人的身上还有伤和血。
卓力格图相信他们是一伙马贼,可是就是这样一群马贼,看到部落的凄惨,看到遍地腐臭发烂无人掩埋的尸体,脸上都不禁‘露’出怜悯之‘色’。他们没有杀掉卓力格图,也没有抢走他那唯一的一匹马,他们就那样默默无语地勒转马头,离开了他的部落。
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除了埋在破毡下边的那一口袋粮食。这袋粮食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了,这袋粮食也是救了他命的恩人。他就是离开毡包,骑着马儿到很远的地方去用祟羔换取粮食,这才避过了一次洗劫杀掠的灾难,整个部落全都完蛋了。
不对!还有骑回来的那匹马!
想到这里,半死不活的卓力格图猛地跳了起来,是不是狼来了?这匹马要是再死掉,他甚至想逃生都无法走出这茫茫草原。
踉踉跄跄冲出四面漏风的破毡包。卓力格图差点一头撞进来人怀里。
卓力格图身材并不瘦弱,可是那人却更加魁梧。最重要地是他的气势,气壮如山,相形之下。卓力格图就显得猥琐瘦小多了。
只有一个人,牵着一匹伤痕累累的马,那人也是衣袍破烂,染满了鲜血。一个人如果流出这么多血,那是一定会死掉的,而那人虽然形容狼狈,但是却依然站地‘挺’拔如突兀的山峰。
“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了,,卓力格图在心里咕哝了一句。
“你,是科尔沁部的族人?”伯颜可汗已经看到了整个部落被劫掠杀光的惨况,向这唯一的幸存者低声问道。
经过这么久的颠沛流离。浴血奋战,伯颜猛可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然而虎死不倒威。他虽然瘦了,却更加的硬朗‘精’悍,气势‘逼’人。
昨天夜里,他埋葬了最后一个从马贼群里陪着他一起杀出来的重伤‘侍’卫,一路逃到了这里。他的胡须、头发散‘乱’纠结。脏肮无比。战袍衣甲血迹斑斑,污秽不堪,但是这都掩不住他那双眼睛里永远坚毅、高傲。决不屈服的光芒。
“你们地头人,我的好兄弟鄂尔多固海喏延已经战死了,还有他的儿子布尔海,瓦拉特部也元气大伤,‘色’古‘色’大人兵败被杀了。”伯颜猛可听罢卓力格图讲述草原如何被人焚毁、部落如何被人劫掠,以至全族被杀地事情后,语气沉重地说道。
“但是你不必失望,长生天永远保佑真正的强者!”尽管形容狼狈,伯颜猛可眼中依然闪烁着凛冽刚毅的眼神。
“瓦刺并没有因此强大起来。我伯颜猛可也没有败在他们手里,打败我们的是来捡便宜的朵颜三卫和大明地军队。大明的军队不会永驻草原,朵颜三卫根基在东边,他们控制不了整个草原。我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我们的战士们不在了,但是我们地部落还在,我们的孩子们还在。十年功夫,我们就能东山再起!”
“我们………还能……东山再起?”卓力格图苦涩地道。
伯颜猛可眼中闪烁着‘精’亮的光芒:“怎么不能?我从七岁的时候,从一个被瓦刺人欺压的小孩子,率领着我们没有兵甲、没有武器的弱小部落,一步步强大起来,把瓦刺人赶到了极西之地,统治了这片丰美的草原。现在,我要重新聚集力量有何不可?”
伯颜猛可信心十足,傲然说道。
“卓力格图,跟着我走吧,我们再去找寻其他的部落,隐姓埋名、积蓄力量,终有一天,我们会夺回失去的一切。终有一天,你能亲手报仇,把屠尽你部落地敌人,全部变成你的奴隶。
卓力格图,当有一天,我重新成为大草原的可汗时,做为我的第一个追随者,我会赐给你***的草地和牧民,封你为台吉头人!”
伯颜猛可开始了招兵买马的第一步,他坚信,他仍然能东山再起!或许朵颜‘女’王、杨英,现在都很开心吧,但是,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而他伯颜猛可,才是一定能笑到最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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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早,但是由于整个部落全部被人焚毁,很多地方没有掩埋的死尸发出腐臭难闻的味道,所以部落周围静悄悄的气氛中带着一股难言的死气沉沉。
卓力格图走到小河边,这里,还不是一片黑灰,即便焚尽的草原,也因水土的滋润重新泛起绿‘色’。一些蘑菇悄悄地钻出了松软的草地。
采摘着蘑菇,卓力格图心中一片惨淡。
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如果不是那些毫无人‘性’的敌人,现在。他应该躺在自已的毡包里,吃着鲜美地手扒祟‘肉’、烤祟‘腿’、‘奶’皮子、‘奶’豆腐,大口地饮着马‘奶’酒,他的‘女’人会在毡毯上为他歌舞。他的孩子们欢笑着围在他的身边。
那曾经很熟悉很平常地生活,现在却变成了一种奢望。
科尔沁的草原曾经那么‘肥’沃,他们的部落曾经那么富足。在白云绿草间弯弓‘射’雕,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祟,马背放歌,驰骋,无尽的草原提供了他们美好的生活,那是多么悠闲的日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拥有数不清的牛祟,拥有无数‘女’人仍然还不知道满足的头人们、台吉贵族们,一定要为了掠夺更大的财富。而不断驱使他们这些只想平静过日子的牧人去杀人?去被杀?
从来视服从头人命令为天经地义,从来不会去思考其中道理地卓力格图已经失去了头人、失去了部落,这个目不识丁的普通牧人。也不得不费力的思考起这么复杂地道理来。
过了许久许久,卓力格图才弯下僵硬的腰,提着破水柳条的筐子,继续捡拾起蘑菇来……
炒米,蘑菇汤,除了这两样东西。再也没有别的食物了。但是对饥肠辘辘的伯颜猛可来说,这却是世上最鲜美地食物。香喷喷的蘑菇汤就着炒米,风卷残云般吃下去两大碗。伯颜猛可才发现卓力格图蹲在一边,眼神发直地盯着火苗儿。
“卓力格图,怎么不吃东西?”两大碗热腾腾的食物下肚,伯颜猛可有了‘精’神,他扯开下巴上纠结在一起地大胡子,朗声问道。
“我吃不下………”卓力格图形容惨淡的摇摇头。
“嗨,草原上的汉子,意志就该象钢铁一般坚硬、‘胸’怀就该象草原一般宽广。不要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伯颜猛可笑‘吟’‘吟’地道:“千军万马,也能失而复得。只要是条真正的汉子,跌倒了就一定能爬起来。你没有了‘女’人和孩子,我将来会给你更多。你的部落灭亡了,将来,你卓力格图可以建起大上十倍的部落,。
卓力格图惨淡一笑,却没有说话,他提起一柄木铲,脚步沉重地出了帐蓬。
伯颜猛可眉头一皱,颇为不悦。可是眉头只是稍稍一紧,想及眼前的形势,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发作脾气,自已又盛了一大碗热汤,盘膝坐在那儿唏哩呼噜地喝了起来。
天‘色’近暮了,金黄的阳光斜照入帐内,卓力格图走回来了。
伯颜猛可满头大汗地萎缩在地上,宽厚地肩膀死死地顶着地面,面前呕吐了一片肮脏物,可他捂着肚子,身子‘抽’搐着却挣扎不起来。看到卓力格图进来,伯颜猛可眼睛一亮,颤声道:“快,快救我,我肚子不舒服”。
这句话说出来,口水已经顺着嘴角淌了下来,他的肌‘肉’已经不受控制了,眼角突突地跳着,手脚也在发抖。
“不会舒服的。伟大的可汗也是血‘肉’之躯,这小小的剧毒蘑菇能毒死我们这些卑微的牧人,当然也能毒死你”,卓力格图把木铲往旁边一顿,冷冷地说道。
“你……你……”,伯颜猛可痉挛着,流着口水,颤抖的手指着卓力格图,呵呵地笑起来。他并不想发笑,那笑声听着有些陌生,他并不知道那就毒蘑菇的作用。虽然从小生长在草原上,但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对这种小小的植物,他的知识依然有限。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一道道彩虹,攸然闪现,眼前卓力格图的身影模糊起来,伯颜猛可想猛扑上去,可是他已经觉得喘不上气来,那双手从破毡间‘摸’到地上,紧紧地抓住了两把泥土。
“还要做可汗吗?还要指使我们为了你的所谓英雄志向而去拼命吗?”卓力格图眼中喷着火,一边把一条绳索套在他的脚上:“我们只想好好地活着”。
他扭头抓起木铲,拖曳着伯颜猛可的身子向外走去:“我们的草原被毁了,我们的部落被灭了,你还要打着更多部落地主意。要等那些小孩子们长大,把他们再送上战场,毁了他们的家、杀了他们的妻儿吗?”
伯颜猛可被拖拉着,嘴里还是抑止不住地嗬嗬发笑。他的眼前已经只‘露’下一***五彩斑斓地颜‘色’,不断变幻闪烁着各种奇妙的图案,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卓力格图的声音,依稀听见的,是千军万马奔腾的铁蹄声,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和敌人濒死时发出的惨呼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时远时近,时有时无……
当他被拖进一个挖好的人形大坑时。伯颜猛可重重地摔进去,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他地眼睛瞪的很大。张开的大嘴里发出极其畅快地笑声,浑然不知死亡将近。
“大可汗!带着你的贪婪和掠夺、带着你的战争,下地狱吧!”
卓力格图说完,狠狠铲起一锹泥土扬了下去。
当一大锹泥土灌进他的嘴里时,笑声在一阵呛咳中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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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的大军和朵颜卫、白衣军胜利班师了。
鞑靼部彻底溃败。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朵颜卫可以轻易地接收他们地领地。当然,这份战利品也分括白衣军的分享。瓦刺部元气大伤。局缩于西北一隅,在这场争霸战中,已经彻底丧失了分一杯羹的资格,甚至连固有地领地都无法继续稳妥控制了。
唯一的遗憾时,没有抓住伯颜猛可,这头‘奸’诈凶狠的草原之狼失踪了。即便在户藉制度建全的中原,要搜寻一个隐姓埋名的钦犯也难如登天,何况是在这大草原上。不过只要白衣军和朵颜卫顺利接收鞑靼部落,那么即便他还活着。也无能为力了,搜捕行动仍在继续。
捷报早已飞呈大明京师和银琦‘女’王府。许泰和杨凌短暂的汇合之后,也先行一步,班师回朝了。
大军经过一片山峦,即将进入朵颜卫的领地。成绮韵趁着杨凌忙于这些繁杂事务,和她的同谋者们经过磋商计议,决定就在这里和他摊牌。
因为下一步就要‘对付’银琦‘女’王,把她完全掌控于手,以便增加和朝廷谈判的资本,而‘对付’她地人,除了杨凌还能是谁?现在是不摊牌也得摊牌了。
中军大帐内气氛紧张,偌大的军帐内只有两个人,杨凌、成绮韵。
她的计划还没有说完,一个耳光就掴在了脸上:“跪下!”
成绮韵一呆,娇嫩的‘玉’颊上红了一片,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脸上热辣辣的,但是当她看到杨凌铁青的脸‘色’和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眼神,饶是算无疑策的成绮韵,也心惊心慌了。
那双凌厉的眼神轻轻从她身上扫过,是那么陌生。成绮韵也曾设想过杨凌一旦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如何愤火,甚至从不动手打‘女’人的他会把自已绑起来‘抽’个遍体鳞伤,或者杀了她,这些她都不怕。
为自已所爱的人无悔地付出,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她就含笑九泉了。
然而杨凌那眼神,却让她无限惶恐,她愿意为了杨凌***,为了他去做任何事,可她不想即便死掉,杨凌还这么恨着她,对她不再有丝毫情意。成绮韵真的怕了,她怕失去他,失去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资格。
若是从此被他如此看待,那她即便身陷十八层血池地狱,也犹如在地底之下又沉沦了两层,她的心灵将永陷煎熬。
两行清泪缓缓坠落,成绮韵重重地跪在地毡上。
“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杨凌双目喷火,青日里的温文尔雅全然不见了,他铁青着脸‘色’指着成绮韵的鼻尖道:“我就觉着有些诡异,可我实在太信任你了。居然没有想到你地种种所为是打着这种主意。
好!好啊!让于永发展夷州无主之地,于海线上贯通南北,你在辽东开工厂、建武器,募雇佣兵、又蛊‘惑’莺儿与你合谋。将白衣军变成了你们的‘私’军,原来竟是打的这般不可告人的目地!”
“我杨凌一介布衣,‘蒙’两代帝王重用。杨家有今日之荣耀,来自于谁?当今天子天‘性’淳良,待我杨凌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你如此诡谲手段,处处算计,‘妇’人之见!你这是陷我于不忠、不义!”
“什么是忠?什么是义?我是个‘女’人,只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说到治国平天下。历代以来有哪个讲究忠义仁礼的儒生有所创建?‘乱’世为虎作伥、盛世锦上添‘花’,***!那些真正有所作为的人,都是披着儒家袍子却自行其是的人。治天下靠的从来不是礼义廉耻。”
雪亮的剑锋指到了成绮韵的咽候上,剑锋颤抖,显然杨凌心中已是怒极。成绮韵夷然不惧,她‘挺’了‘挺’‘胸’,紧盯着杨凌道:“我听过大人的计划。恩威并施、宽猛相济以融‘蒙’古,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彼此化为一家。继而北向拓土开疆,强我大明。果宏图大志也。
但是按部就班,委派官僚,居京而控真的可行么?茫茫草原,戈壁沙漠,一马平,,人烟稀少,地理与关内截然不同,朝廷鞭长莫及,耳目难闻。
此地种族众多。而汉人居于少数,如何加强融合,如何有效管理?非王侯在此有独断之权,而是设立地方官员,在综治军民,统辖文武,考核官吏,修饬封疆等军、政、经、文及官吏任命诸方面,一律受制于朝廷,其结果就是无所作为。其结果就是大人一番心血尽付流水。”
“再说到‘私’,皇上宠信大人不假,可是皇帝正在长大,亲兄弟长成还要分家,何况当今天子志向不低、雄心广大,他现在感‘激’于你父兄一般的照顾辅佐,但是他是不是愿意一辈子躲在你地羽翼之下,让你替他决定一切?
你想做鞠躬尽瘁的诸葛亮,皇上却不是庸庸碌碌的刘阿斗。总有一天,当他想亲自一展报负地时候,他会发现朝堂上全是你的人,百姓只知道威国公,你的功绩和威望,甚至比皇帝更高。
当他做出任何决定时,不得不来征求你的意见,当做有了任何成就时,百姓们都会认为仍然是你在为他出谋画策,而皇帝,永远是一个没有长大、没有本事的天子,他会不会感到屈辱?
那个时候,即便皇上仍然对你有情有义,他也必须得架空你、疏远你,然后,就会有因为你地离开而挤进去成为天子近臣的人开始离间、挑拨,进一步恶化你们的关系。你们之间想不翻脸都不成。功高震主,自主就是取死之道,不是你有没有取而代之地野心,而是你的行为,事实上已经撼到了天子独一无二的地位。”
“你有理,你总是有理!让我拥兵自重,请封塞外,那与***何异?不错,有这么强大的实力,皇上一定会被迫答应。可这是城下之盟,不得不应。当今圣上可以容忍很多事,独独不能承受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在他的心头捅一刀。
刘谨是怎么败亡的?那便是前车之鉴!韵儿啊韵儿,我一向认为你心机谋略皆在我之上,又最会省时度势,所以才放手让你去做,可你如今做下的这些事,让我……让我……,杨凌一时气结,愤然挥剑,“铿”地一声掷到远处。
一直避在帐外等候消息的红娘子、阿德妮等人探头一望,瞧见帐口地上一口宝剑,两人不禁大骇,立即闯进帐来。
“杨吕,阿德妮慌了。
”有话不能好好说?你还动刀动剑地!“红娘子硬梆梆地道。虽针尖对麦芒,总是互相别苗头,可是心底里情谊却越来越深,做为一个‘女’人,她更理解成绮韵所做的一切。她对杨凌可是掏心挖肺,绝无半分虚假。
虽然平时瞧见成绮韵那让‘女’人见了也嫉妒万分的狐媚风情。她就心里泛酸,可如今眼见她在杨凌盛火之下,雨打荷‘花’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倒让崔莺儿大生同仇敌忾之心。
“你俩都给我出去!”杨凌地脸已经气得青里透紫。
阿德妮被他凌厉的眼神骇的一跳。下意识地一个立正,却出溜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我不出去,这件事关系到我军前程,我有资格参与意见!我,亚莉阿德妮,是黑龙雇佣兵团地司令官,”
“呃?”崔莺儿眼睛里打了个问号,随即明白过来,她把‘胸’一‘挺’,也向杨凌大声道:“此事关系到我手下两万大军、十万牧民的去留。你是不是也该问问我的意思?我,崔莺儿,是‘蒙’古副汗、北英王爷!”
“我叫你们出去。就统统给我滚出去!”杨凌吼的双脚离地,已经跳起来了:“我,是你们的男人,是一家之主!”
一位王爷、一位司令官阁下全都傻了眼,两人面面相觑。杨凌这个理由好象太充分了,一家之主………,‘女’人哪有不听自家男人吩咐的道理?
两位‘女’将军垂头丧气地塌下了肩膀。
静了半晌。红娘子才道:“好!这话是你说的,你是一家之主,那你有家法只管用,别和成姐姐使王法、使军法就成!走,我们出去!”
红娘子鼓励地看了眼成绮韵,拉一拉阿德妮,两人悄然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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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之中再度寂静下来,成绮韵依然‘花’容惨淡地跪在那里头也不抬。
经红娘子这么一闹腾,杨凌的火气消退了不少。心中烦闷的他,只是在大帐里一圈一圈的转着磨磨。
其实,作为一名现代人,杨凌并没有什么所谓地忠君思想,在习惯了后世朋友间平等‘交’往后的他,自始至终,都将正德当作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一般看待。
长期仕途上地顺风顺水,让他对兔死狗烹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成绮韵,也许是眼前这位从不相信童话的‘女’人,彻底击碎了自己对这个皇权时代的‘浪’漫幻想。
什么是忠、什么是义?是忠于一人,还是忠于一个民族?所做地事如何对整个汉人民族有利,那么被自已兄弟误解,到底值不值得呢?什么是大忠?什么是大义?
杨凌黯然坐了下来,看看跪在眼前的成绮韵,如‘玉’的颊上五道红肿地指印,两行清泪,挂在吹弹得破的俏脸上,他不由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韵儿……’。
成绮韵没有动,心里却是轻轻一颤,绝望的心恢复了些生气:“他叫我韵儿,可是肯原谅我了么?”她痴痴地想。
杨凌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拉过了她的一只手。成绮韵的素手因紧张而苍白无力,握在手中一片冰凉,杨凌不由得心头一酸。这个一颦一笑皆含情,风情柔媚皆入骨的‘女’人,随在自已身边这么久,无论她做恶也好、行善也好,其实完全不是依据她的个人好恶,完全都是为了自已。
从来只见她如‘春’‘花’般绽放着,千娇百媚;如‘春’水般‘荡’漾着,盈盈可掬。而今天,在自己的暴怒下,她却象只暴风雨中的小鸟儿般,忍受着自已愤怒风雨地侵袭,楚楚可怜,默默不语。
第一次看到自已心目中无所不能、坚强多智的成绮韵,仅仅因为担心失去自已的心,而如此仓惶软弱的,让杨凌心中有种刺痛的感觉。可是一想到她做下的事,以及由此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杨凌心里又是一恼。
成绮韵被杨凌拉近了,心里刚刚暗自舒了口气。可是马上就感觉到杨凌又僵硬起来。她不觉咬咬牙,抬起眸子与杨凌直视着,说道:“我没有要你自立为王,脱离大明的意思。山中虎一旦长大,又岂能双王并立一个山头?尽管一个是有冕之王,一个是无冕之王。
这样做,不但避免你们兄弟将来失和,可能引起地冲突,而且,只要在你治下加强与关内的来往,加速关内外百姓的融合,无论是在地域上、文化上,还是心理上。这里,都不会脱离大明而独立。
你曾经想让阿德妮建一所军校,可是大明现在的朝廷体制是不可能实现地。在这里,你可以办到。争取到一块这样的地方,你曾经提到过的许多想法,都可以实现。就象你说的,这里是一张白纸。可以让你纵情挥洒,完全没有旧的理念、制度去束缚,去迟滞你想要的结果。
除了开疆拓土。为大明打造一个大大的江山,你在这里所创造的所有比大明更了不起的成就,都可以产生眼见为实的效果,促进关内地发展,这样岂不是能让你的梦想更早的实现?大人,你说这是大忠大义,还是大‘奸’大恶?”
“何况……,,成绮韵微微垂下头,幽幽地道:“大人以为绮韵胆大包大。敢随意想些这种一个‘弄’不好就抄家灭族地事情给大人招灾惹祸么?我是……我是早就‘洞’彻白衣军将士的心理,知道他们上下一心,一定会坚决的支持你,我才敢最终下了这样的决定”。
“白衣军?”杨凌一怔。
“不错!白衣军!”成绮韵低声道:“不止是原来白衣军的人马,还有荆佛儿将军地将士,如果他们思恋关内,军心不稳,我又岂敢动了此念?他们在关内是什么人?是流民、马贼,是穷馊馊的塞上守军,在关外拼了这么久,他们大大小小的将校都拥有了属于自已一块草原、一群奴仆、拥有自已地牛祟、帐蓬,还有‘女’人。
他们在这里是老爷,开疆拓土、浴血厮杀的回报全都在这里,你现在让他们回去关内,他们还有什么?他们仍然是一个苦哈哈。他们没有背叛大明的意思,可他们愿意留在这里。
相反,你要是硬‘逼’着他们放弃到手的一切回去关内,这些战士们反而可能起了异心。甚至有人为了保住他现有的一切而去投靠异族。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为了朝廷大义抛弃他自已的一切。
为什么不能让朝廷之利和个人之利成为共同利益,让他们成为更坚定支持朝廷的人呢?就象那些现在正在奴儿干开荒造田、建造家圆的百姓,如果他们在这里已经娶妻生立、已经拥有***的土地,你再让他们放弃这一切回关里去,他们会不会造朝廷地反?”
杨凌目光闪烁,定定地道:“你是说………荆佛儿、封雷……整个白衣军上下将士,都愿意留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开疆拓土?”
“是!而这一切,一位指挥使、一位总督,是没有权利赐予他们的。这样的官吏没有权力提拔将官,赐予土地,那么让这些士兵们不断扩张下去的动力在哪儿?这,也是在这远离天朝的地方设立王公的原因之一。”
杨凌定定地看着成绮韵,那眸子里没有胆怯、没有哀求、没有诡谲狡诈,澄澈的眸子里只有对自己所做一切绝不后悔的决心,还有………就就是那情真意切浓得化不开的爱。
这个‘女’人,这个以他为天,以他为生命的全部的‘女’人,杨凌忽然满心的怜惜。他张开双臂,把成绮韵轻轻拥在怀里,成绮韵偎在他的怀中,眼如盈盈一池‘春’水,满溢都是柔情。
脸上那紫红‘色’的指痕,这时便也越发显得惊心,杨凌按捺不下心中的负疚与心疼,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下去。
这是杨凌第一次如此温柔怜惜地‘吻’她,仿佛在‘吻’‘花’瓣上的一滴‘露’水。成绮韵心里绷得紧紧紧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了下来,她轻轻闭上眼,任杨凌的‘唇’温柔地在脸颊上,发丝上滑过,滑过耳畔……
杨凌的温柔,让度过危机的成绮韵放心之余又有些后怕,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完成这件事,自此相夫教子,终生不再设一计一谋!”
然而男人在情爱时发的誓靠不住,‘女’人何尝不是?眼前乖的如同小猫一般的她,彻底的陶醉在爱的海洋中,那锋利的爪子便也收了起来,可一旦离开杨凌的视线之内,小猫儿会不会再度化身母老虎,又有谁知道呢?
“韵儿,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还得好好想想,拥兵自重,据而讨封,那是万万不成的。我要想个更妥当的办法,和皇上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嗯……“成绮韵温柔地点着头,忽然迟迟疑疑一脸胆怯地道:”可……可是人家还有一件事,比起这件事呢倒不见得是更大的事,可也不见得就是小事,而且这事说起还还更着急,得马上就想办法解决了她,这事儿除了大人出马,人家又实在想不出别的人选,……”。
她顿了顿,怯生生地道:“人家想………想……,你怎么啦,大人?”
杨凌额头的青筋又起来了,他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亏得成绮韵一把扶住了他。
杨凌哭丧着脸道:“你..……你又做了什么事啦?快点告诉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