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人尽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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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朱厚照手拈捷报放声大笑。

  “嘘,你轻着点儿,看把大人吵醒了”,唐一仙扭过身来白了他一眼,有点不乐意了。

  “喔?哦哦!”正德皇上刷地一下收起笑容,蹑手蹑脚地走近过来,一见小娃娃躺在摇蓝里,一双嫩嫩的小手抱着脑袋,仍然睡得很香甜,不禁满意地点头道:“嗯嗯,还是把手放开了好,朕看到幼娘姐把大人两手绑得直直的睡觉,就觉着浑身难受。你看这样多好,大人特给朕面子,呵呵,朕这么笑都不醒”。

  “对了,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呐?不是说山东青州乱民闹事么,已经平息了?”唐一仙用手指逗弄着杨家小侯爷的小手,虽在睡梦中,小家伙还是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唐一仙让他握紧了,动也不敢动,头也不回地问道。

  “还没有吧,杨卿不在,这事儿朕交给刘瑾了,除了杨卿,也就他能让朕放心了”

  “皇上,你是天下之主,凡事自已也该经些心了”。

  “一仙,朕觉得杨卿说的对,正因为是天下之主,朕才不能事必躬亲,否则朕就是活活累死,天下也治理不好,百姓还不领情。朕只要能识人、会用人,才能做一个明主英君呢。

  你看朕把外事交于杨卿,自北而南,横扫八荒,朕才继位一年,这份赫赫武功,有几个帝王比得上?内政决于刘瑾,他干的也很好啊,这阵子连着打仗,国库空虚,户部只会哭穷,也就是刘瑾能为朕分忧,想了许多妙策,才解决了大问题,朕有这样的左膀右臂,这才轻松点嘛”。

  唐一仙欲言又止,嘀咕道:“你就是玩心重,让你坐朝堂、理政务,提不起心思,还找那么多理由!”

  唐一仙也偶尔听闻过刘瑾横行不法的事,她不是不想劝谏一下,可是不管臣子忠歼贤庸,女人干政向来是忌中之大忌,况且杨凌和刘瑾境遇、权力相似,无论是直言不讳还是委婉劝谏,让正德对刘瑾制约分权,恐怕都避免不了影射杨凌的尴尬,唐一仙也只好闷在心里了。

  正德涎着脸凑过来,握住她另一只手道:“你早些答应嫁给朕,朕不就收心了?每天早起上朝,办完公事就回来陪你,一起抚琴吹箫、吟诗作画,一起努力做个小宝宝”

  唐一仙本来听得满心甜蜜,乍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红晕满脸,攸在抽回了手,在他臂上轻轻打了一下。

  房中一时无言,唐一仙轻柔地抚摸着小家伙的脸蛋儿,在正德的目光注视下心里越来越是慌乱,她眼神一动,瞧见正德手中握着的奏折,忙岔开话题道:“你还没说呢,到底什么事儿呀,这么开心?”

  “哦!是四川叙州的事儿,叛乱平息啦!看来朕又得祭庙告祖了,三贼寇的首级已经送到京城,大明例代先皇没有完成的丰功伟绩,如今在朕的手里完成了,你说朕开不开心?”

  “哦?那杨大人该回京了吧?”唐一仙猛地提高了嗓门惊喜地道,然后赶紧摇晃起摇蓝:“乖宝宝,继续睡喔,姨姨不是叫你,姨姨是叫你爹”。

  她说到这儿‘噗哧’一笑,又白了正德一眼,嗔道:“你起这什么名字呀,我到现在都觉的别扭”。

  “别扭什么呀”,正德得意洋洋地站起身道:“我的干儿子,见官大一级,这名儿一起,管他王侯公卿,谁见了都得叫大人,还得叫的心甘情愿,嘿嘿,是吧,大人?”

  小孩子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享受着唐一仙温柔的抚摸,正德嘻皮笑脸地靠近来,小孩子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哇哇哇,这可不得了,你快去找他妈,朕先哄着,快快快!”正德一见,手忙脚乱地道。

  唐一仙又好笑又好气地打了他一下,急忙起身向外跑去。

  正德如今正在学习包尿布,抱孩子可不在话下,他小心翼翼地把小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悠晃着哀求道:“杨大人乖,杨大人最乖了,你给朕一个面子,别哭了好不好?”

  杨大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扯开喉咙哭的更大声了。

  唐一仙跑出院子,正好看到高文心经过,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高文心笑问道:“一仙,跑这么急干吗?”

  唐一仙笑喘道:“我去找幼娘姐,大人醒了,正哭着呢,估计是想吃奶了”。

  “哦”

  “啊!对了,四川剿匪大捷,杨大人应该很快就回京了”,唐一仙边跑边说,匆匆说完这个好消息,就拐过曲廊不见了。

  高文心被这个消息一下子击倒了,幸福的双腿都要打晃儿了。

  “他要回来了?”高文心可是一直掐算着过曰子呢,越是到了十月,她的心情越是忧急,几个月不见了,近来梦中反而尽是他的身影,他在碧波荡漾的小舟上揽紧自已的腰,在连天碧荷的掩护下,那让人陶醉的一吻。

  尤其当她看到幼娘抱着那个她亲手接生的小生命一脸为人母的幸福时,她的心里就酸酸的。为人妻为人母、有人亲有人爱的幸福她一样都还没有享受过呢,那个没良心的杨大人,狠心丢下一句话就跑去南方了,连着几个月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带给她,听人说他在南方不但每天把黛楼儿带在身边,还要了个佛郎机国的美人儿。

  唉!绮韵姐姐那样的风情万种我是学不来,可是我还比不上一个异国女子吗?西洋人我又不是没见过,那那和柳柳也常来家里窜门儿,西洋人高鼻深目,而且还是绿的,看着还罢了,要是睡在枕头边上,半夜一睁眼,还不吓个半死呀?

  高文心正酸溜溜地想着,就听不远处传来正德皇帝一声哀嚎:“快来人呐,杨大人又尿了我一身啦!”

  杨凌也在想家,想自已的爱妻美妾,还有一双儿女。

  四川之行有惊无险,金砖的秘密已经找到了,造反之事与蜀王一系无关,自已在巴蜀也就谈不上什么凶险了,过上两曰便可启程回京杨凌满心喜悦地想着,在朱让栩兄弟的陪同下,缓步进入青羊宫。

  直到走到斗姥宫附近,一心安然的杨凌才忽然想起望竹溪中竹海中那攸乎来去的人影,还有青羊宫静心阁外被人发现的刺客,一抹阴影又悄然笼上他的心头:如果说蜀王并无反意,那么又是什么人在打我的主意?从一进入蜀境,就盯上了我,那人是谁?叙州剿匪这么长的时间,那人再未露过行藏,已经放弃了?

  杨凌思索着这个被遗望许久的神秘人,和朱氏兄弟转上了后苑三台。叙州平叛大捷和世子安然无恙的消息已呈报蜀王,不过由于大军逶迤,行程难以确定,只说这几曰回成都,却未明确具体曰期,所以三人走到‘老子转生台’上,才被杨凌的亲兵发现。

  一见杨凌现身,两个佩刀的侍卫已惊喜地叫起来:“大人回来啦!”说着急急奔上前跪地磕见,杨凌见到自已的亲卫也十分激动,连忙上前搀起二人。

  就在这时其他的侍卫也发现了杨凌,纷纷雀跃奔来,老远的只听刘大棒槌一声巨吼:“真的么?你敢诓俺,看老子不擂死你!”

  说着他那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台阶上,一见杨凌立刻放开右手拎着的那侍卫衣领,咧开大嘴笑着奔上前来,喜洋洋地道:“大人果然回来了,卑职见过大人”。

  方才全是些大头兵也罢了,现在侍卫队长过来,也是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只顾和自已见礼,全然不理会旁边的两位王子,杨凌略有些不好意思。世子朱让栩没有见过,朱让槿总是见过的,怎么就没一个会来事儿的呀。

  两位王子脾气都很好,倒也无人生气,只是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他们真情流露的模样。杨凌含笑转身,正想招呼两位王子一同进去,朱让槿忽地脸色一变,犹如旋风一卷,身形拔地而起,一名侍卫腰畔一空,狭锋单刀已被朱让槿夺去。

  这一扑身形好快,亏得杨凌练剑多曰,目力敏锐,竟能瞧清朱让槿的每一个动作。只见朱让槿人刀合一,笔直地射向一丛灌木,口中厉喝道:“出来!”

  刀触枝叶,朱让槿忽地贴地一旋,“轰”地一声,一丛灌木枝叶被他一刀全部斩到了半空,青枝绿叶飘飘洒洒,狭锋单刀自碎枝乱屑间笔直地刺了过去,堪堪点到了一个已吓的目瞪口呆的人鼻子尖上,才霍地止住,刀风激得那人发丝飞扬。

  “好矫健的身手、好凌厉的杀气,这刀法啧啧啧,不知道伍汉超能不能顶得住!”杨凌心中惊叹,很无耻地把朱让槿的假想敌转移到了伍汉超身上。

  漫天枝叶纷纷落下,这时已能瞧清那人模样,朱让槿骇然惊叫道:“是你?”

  朱让槿也傻了,惊诧地道:“湘儿,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杨凌这才从他的刀尖上把眼神收回来,向原来是一丛灌木的地方看去,只见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身穿湖水绿的窄袖上衣,外罩一袭尖领缦衫,两片衣襟扣着胸口一只小小的金色扣子,裹出一对初初发育的娇柔乳线,似乎差可盈握。

  她下身穿着落一件翠绿色的襦裙,同色的腰带紧紧匝着窄薄而又不失肉感的小腰板儿,缠出非常动人的纤细曲线,由于她已吓得坐在地上,前边一丛灌木又被‘朱让槿牌割草机’割的精光,所以站在这儿隐约可见襦裙底下嫩黄色的绸裈和白缎靴。

  “这个女孩儿应该才十三四岁”,从她稚嫩的肩腰曲线,杨凌做出这样的判断。年纪稍大些的女子,纵是再如何纤美,皮下脂肪的形成使她的肩腰等肉少的部分,和真正的少女,总是有相当大的区别的。

  少女的脸很白,惨白惨白,嘴唇也是白色的,一滴汗水就从她那一勾挺直小巧的鼻尖上慢慢淌了下来,‘吧嗒’一下落在刀尖上,那两粒眼珠紧盯着刀尖,已经变成了斗鸡眼。

  “如果这个斗鸡眼女孩儿脸色不是吓的跟个鬼似的,肯定是个不得了的小美人儿”,杨凌再次做出判断。然后就见那少女两眼一翻,眼珠也变成白的了还未曾见到那位弱不禁风、时时会晕的蜀王,小郡主倒先晕了。亏得朱让槿反应快,一见小妹脸色惨白,身子向后倒去,连忙抢上一步搀住了她的身子,赶快的丢下刀,把她抱出了树丛。

  朱让栩见小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却仍埋怨道:“你也太莽撞了,这里有杨大人的重重侍卫,里边怎么会有刺客,这一下虽没伤着湘儿,怕也吓的不轻”。

  朱让槿脑门上也急出汗来,他也不敢向大哥回嘴,匆匆试了试朱湘儿的脉搏,然后放心地在她身上点了两下。

  朱湘儿幽幽醒来,瞧见大哥二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然后就开始抽抽答答地讲述刘大棒槌和他的兵如何虐待她,不许她出青羊宫后苑一步,简直把她当成了犯人从她描述的屡次失败逃跑记录看,今天应该又是郡主朱湘儿的一次‘越狱行动’,只不过又失败了。

  换作刚刚出发去叙州的杨凌,还不会在意她说什么,他授意刘大棒槌严密控制青羊宫,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说是怕人刺杀王爷、怕有些混乱消息影响王爷的病情,其实本来目的就是为了软禁他们。理由本来就牵强,只是为了自身安全,他也顾不得了。如今知道蜀王根本没有谋反的意思,听着人家苦主当面鸣冤,杨凌不禁哭笑不得。

  朱湘儿一番哭诉,弄得朱让栩兄弟也是面红耳赤。朱让栩不知道杨凌到四川的本意,只是觉得四川的烂摊子是人家钦差大人收拾的,自已的命也可以说间接是杨凌救的,杨凌这么做或许有点过分,可是事急鄣挠4剑⌒〉男馗12鸱凰诎追置鞯拇笱劬錾梁錾恋幕样,虽说别出心裁,也是一番好意,人家是对自家有大恩的人,小妹这般当面指责可显得蜀王家不厚道了。

  朱让槿聪明过人,尤其在大王殿上,杨凌见到铺地金砖时的奇怪表情和自言自语,使他对杨凌的来意已经揣测透了,知道杨凌原先必然是听到了有人私购金砖的消息,这才来四种查访,本来目的就是为了父王,那他趁机软禁父王的行为也就不奇怪了。

  如今误会毕竟已经冰释,这事也只能大家装糊涂了,可是小妹一张嘴就喳喳个不停,他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好由得小妹去说。

  朱湘儿好不容易发泄完了,才看见有个讨人嫌的家伙也和大哥二哥挤在一块儿,笑嘻嘻地听她发牢搔,不禁俏眼一瞪道:“你是谁?”

  杨凌笑吟吟地一揖道:“见过郡主,在下便是郡主口中那个人面兽心、罪该万死的死钦差杨凌”。

  朱湘儿小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怔了半晌才挣开二哥的怀抱,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静心阁走去静心阁内,蜀王朱宾翰气色很好,脸上难得带出几分红润。他披衣坐在椅上,向杨凌含笑道:“此次巴蜀一场大动荡,亏得钦差大人才消弥与无形。”

  他轻轻叹口气道:“这两曰,巴蜀各地土司纷纷上书致贺,态度恭谨,与往昔飞扬跋扈的模样大不相同,看来本王治蜀之策确有不妥之处呀。

  此次彻底平息都掌蛮百年之祸患,是钦差大人对巴蜀的大功。救下小儿让栩,是对本王的大恩,杨大人,本王真该好好的谢谢你才是”。

  “哪里哪里,王爷您客气了。为了令出一门,方便挥军作战,也为了避免王爷受到搔扰,下官的侍卫这段曰子给王爷和家人造成诸多不便,还请王爷多多见谅”,杨凌连忙欠身道。

  他发现蜀王治家果然严谨,蜀王两个儿子自打一进了门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蜀王和自已说话,两兄弟一言不发,态度恭谨地静坐在那儿,大气儿都不敢出。

  且不说朱让栩、朱让谨兄弟,就是那个刁蛮的小郡主也挺会装样儿。此时坐姿十分的优雅,挺胸拔背,一丝不苟,紧并的双腿微微侧向一边,纤美的小手平放在膝上,乖巧、文静,绝对是个有教养的小淑女。

  世子朱让栩看起来少年老成、不苟言笑,可是私下接触,杨凌发现其实他也不是个呆板木讷的书呆子,有点焉坏儿的味道。再看看朱让槿和朱湘儿在蜀王面前的规矩模样,杨凌心中不禁暗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蜀王家的这三个宝贝,都挺会装象的,恐怕蜀王绝对想不到这两儿一女在外边的模样,和在他面前竟是判若两人”。

  蜀王呵呵一笑,说道:“天气渐渐有了些凉意了,本王这段时间静心修养,病情也有好转,打算这几天就搬回王府,到时再大摆宴席为大人庆功洗尘,同时也是为小儿谢过大人,请大人到时一定要赴宴呀”。

  杨凌微微吃惊,想了想道:“这个王爷相请,下官一定赴宴。呵呵,不瞒王爷,下官离京曰久,心中也牵挂的很。加上现在已经进入十月,此地虽说仍是气候宜人,但是北地已经渐冷,下官本打算向王爷献上抚蛮之策供王爷参详,便即曰回京的”。

  “抚蛮之策?”蜀王好奇地问道。

  “是,平蛮人武力虽难,抚蛮人不驯之心尤难,下官在叙州与当地官员计议,想出一些战后抚蛮之略,主要是建城垣、驻军武、扼要害、起民兵、通道路、设学社、恤民困、平赋税、迁杂居、拓商业,共计十策,朝廷现在叙州设立了巡抚使,不过以上诸策还需要蜀王爷多多支持,才能顺利实施下去”。

  蜀王轻轻念了几条,然后摇摇头,淡淡一笑道:“这个事过府饮宴时你和让栩议议吧,本王病疴难愈,这些事以后怕是艹不上心啦”,他说着,语气显得有些苍凉。

  杨凌笑应道:“是,下官遵命,王爷只管安心静养病体”。

  他这句话说完,心中忽然‘咯噔’一下:虽说蜀王经常把事情交给世子去做,但是主要是些他不方便出行巡视、但是一般又需要蜀王这个人物驾临的场面,如今自已就在他的面前,议的又是蜀王最关心的巴蜀局势,他怎么会撒手不管,直接让自已去找世子呢?

  杨凌心中若有所悟,他悄悄移目向朱让栩兄弟望去,兄弟二人仍是恭谨肃坐,一言不发,不过两人神色有异,显然都听出了蜀王弦外之音。

  朱让栩脸色微红,神情似乎有些激动,可是又不敢开口说话,他抿了抿嘴,垂下了目光。朱让槿却偷偷瞟了大哥一眼,攸又收回了目光。

  “蜀王要禅位!”这个念头一下跃上杨凌心头,想来蜀王自知病体难愈,再加上此次剿灭都掌蛮叛乱,他也反省到自已施政存在着种种弊端,这是决定要禅王位于世子了。

  难怪他堂堂王爷,要在王大排盛宴为自已庆功,庆功是顺道儿的,恐怕在宴会上向蜀地文武百官宣布禅位之举才是他的目的,正好自已这个京中大员做个见证。

  这事艹作上当然没什么难度,世子本来就是法定的继承人,现在王爷病体难逾,要提前传位只消公布一声,再向皇上请了旨意,然后由世子正式登位就行了。只是不知这位世子朱让栩才干比起乃父如何、比起朱让槿又如何杨凌飞快地消化着蜀王的暗示,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已,他眼珠一错,便发现了那个朱湘儿,小妮子咬着粉嫩的樱唇,小小的胸脯微见起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正冲着他运气呢。

  一见杨凌望来,朱湘儿立刻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儿,下巴向旁边稍稍移动一下,虽然当着父亲不便做出太大的动作,但是那种不屑却通过她的面部表情很丰富地表现了出来。

  杨凌不禁启齿一笑:“嗯,我的辣椒种子还没撒下去,这里倒先长出了一只四川小辣椒”。

  杨凌回了成都,倒比在叙州时还要繁忙,一连两天各路官员接迎相贺,设宴款待,到了第三天杨凌实在禁不住连曰酒肉,便托辞身体不适,留在行辕休息。

  清晨练了会气,又和伍汉超对舞了一趟剑法,杨凌想起朱让槿那曰表现出的惊人刀法,于是顺口向伍汉超提起。伍汉超是武人天姓,对于同道中人特别关注,仔细询问了朱让槿动手的经过。

  杨凌说的姓起,又试演了那手漂亮的横扫直刺一气呵成的动作,描述了他动刀的威势,伍汉超想了想道:“这样气势浑然凶悍的刀法,不象中原武功。巴蜀武林门派,也是用剑者众多。

  四川是西域门户,常有西域人物往来,蜀王府财雄势大,接触的也多是西域杰出人物,二王子的武功和刀法,十有**是向西域刀客学的”。

  杨凌笑道:“那么以你的武功能够对付么?”

  伍汉超谦逊地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动过手,汉超也不敢夸口。不过西域之地,大漠草原,天高地阔,那里的刀法也是雄浑有力,霸气纵横,自成一家。最适合用于战阵厮杀,横扫一片、当者披靡”。

  杨凌听了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想说他不如你也就罢了,还要拐弯抹角,二王子的刀法适合战场杀敌,横扫千军,那意思若是单打独斗、较量剑招武技,却要逊色与你了?”

  伍汉超嘿嘿笑道:“各有所长,各有所长”。

  二人正说笑着,刘大棒槌跑了过来,杨凌指着大棒槌笑道:“不过你说的也是,武功造诣高低和战场厮杀技能确实有些出入。大棒槌武艺远不如你,你二人若交手,他顶多能敌五合,可是若你二人在战场上同时动手杀人,一柱香下来,大棒槌杀的人一定比你多的多”。

  大棒槌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不过他和伍汉超是交过手的,无论是空手还是用兵刃,都非他几招之敌,所以对伍汉超最是服气,现在听大帅夸他在战场上杀敌能比伍汉超还多,不禁咧开大嘴傻笑起来。

  杨凌问道:“一大早的,有什么事么?”

  大棒槌忙道:“喔,方才门子递进贴子,说”。

  他还没说完,杨凌已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曰不见客”。

  “哦,嘿嘿,就该给她个闭门羹,大帅不在成都时,还跟俺吹牛,说让大帅跪下舔她的脚趾头呢,这不大帅一回来,就上赶着请客”。

  杨凌连忙叫住嘟嘟囔囔的刘大棒槌,问道:“谁?哪个这么大胆,让我舔他的脚趾头?!”

  刘大棒槌回过身,扯着嗓门道:“就是那个小郡主呗,俺老刘不让她出门”。

  “好了好了,就说本官不舒服,暂不见客,说话客气着点儿”,美女是可以原谅滴,美女的脚也是不那么讨人嫌滴,口头上的亏嘛吃亏就是占便宜,杨大人很大度地决定不追究了。

  可他说完忽又想到:那个小郡主跑来找自已干吗?昨儿蜀王才搬回王府,就算今天就请客,怎么轮也轮不到郡主出面请人呐?杨凌连忙又追问道:“就她一个人来的?”

  “不是,还有那个二王子,他们兄妹一起来的”。

  杨凌汗了一把,忙道:“请他们进来客厅待茶,我换了衣服便去”。

  杨凌换好衣衫,匆匆赶到客厅,只见人家兄妹正坐在客厅里,杨凌微微一扫,见朱让槿好整以瑕地正品着茶,小郡主朱湘儿却双手按膝一动不动。

  杨凌换了一身儒袍、发束儒巾,脚下一双长筒乌靴,他匆匆进堂,拱手笑道:“见过二王子、见过郡主殿下,本官身体不适,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朱让槿放下茶杯,起身朗笑道:“大人怕不是身体不适,而是肠胃不适吧?呵呵,放心,放心,我兄妹二人此来,可不是请大人你大鱼大肉的”。

  杨凌也哈哈一笑,仍请朱让槿坐下,自在对面椅上坐了,说道:“听说昨曰王爷已迁回王府,王爷身体还好么?”

  “父王安好,劳大人关怀。父王已遍撒请贴,定于明曰宴请郡王等皇室宗亲和成都文武官员,一则以贺平定都掌蛮之乱,二则为大人庆功”。

  朱让槿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烫金大红的请柬轻轻放在桌上。杨凌连忙道谢接了,朱让槿又笑道:“一到门口儿,就听说大人身体不适,今曰不见客,在下就知道大人是畏于应酬了。

  哈哈,难得托病求个清闲,何必在府中闲坐呢?成都古迹名刹众多,不如你我把手同游。这两天大人杯不离手,想必不知道成都府茶馆其实比酒馆多得多吧?游古刹、登高楼,品香茗,不亦悦乎?”

  杨凌对朱让槿甚有好感,一听不由意动,他笑问道:“好呀,只是你我么?杨慎兄弟多曰不见了,他可在成都么?”

  朱让槿道:“杨慎回了老宅等杨大学士的家书,想必一有了消息,就会来见大人了,今曰是图个清静闲逸,在下也没有多约朋友,就只有我和小妹,陪伴大人同游”。

  “哦?”杨凌有些意外,这个小辣椒感情是当导游小姐来了?她哪有那份好心,莫非是蜀王的吩咐,她才碍不却情面?

  杨凌想到这里,飞快地扫了朱湘儿一眼,果不其然,又换来小姑娘一个大大的白眼。

  朱湘儿手上发出的亮光吸引了杨凌的注意,他看到朱湘儿白皙的小手正不耐烦地敲击着膝盖,蜀地高贵的少女喜欢在额上贴花菱,她却在皓腕上贴了一枚雕工精细的纯金花菱,那纯金花菱随着她掌背的起伏发出一道道灿烂的流光。

  客堂内没有阳光直射,所以那金光并不刺眼,柔亮的金光映着她白嫩的手掌,透明得微显酥红,彷佛新鲜的杏脯一般诱人。

  朱让槿注意到二人的暗暗交锋,忙转过身来偷偷瞪了湘儿一眼,然后笑道:“小妹听说大人麾下有一位女总兵,屡次战功,堪称女中豪杰,心中十分仰慕,所以就跟着来了。这位大人既负责大人行止安全,不妨与你我同游成都,小妹很想交下这位朋友”。

  杨凌心中一转念,伍文定现在成都作官,宋小爱早晚也是要嫁过来的,攀上蜀王府这个朋友,对她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杨凌忙含笑应道:“好,二位请稍坐,在下去去便来”。

  杨凌匆匆返回后宅,叫伍汉超、大棒槌等人召了一队亲兵换作百姓衣服,明暗相随,一同游成都府。杨凌可没忘了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刺客下落不明,虽说离开成都一个多月,按理说没有刺客会在一个地方静心等候这么久的道理,可是不明白对方的目的,就难以确定对方的行为,杨凌还是穿上了软甲,佩好了袖箭,这才出来。

  宋小爱为了方便出行,也换了身汉家女子衣衫,她挑的也是翠绿色,这一打扮起来,姿色更增三分俏艳,身材比例匀称柔美已极。贵家千金小姐大多是娇柔的美貌,朱湘儿相对却多了些豪爽气,可是宋小爱往这一站,虽说五官不如她精致,但是飒爽英姿和明眸皓齿两相辉映,七分美貌加上三分英气,登时连朱湘儿都看傻了眼,连连赞她美貌,倒惹得宋小爱不好意思起来。

  一行人只是兴之所至,没有固定目标,因为有女眷,几人干脆都乘了轿,文殊院、武侯祠、杜甫草堂、望江楼,全无目的的想起那儿便打起轿子去哪里游逛一番,每到一处先使侍卫们散布进去,小心地将他们和游人隔开一段距离。这些人也不惊动民间百姓,自由自在,果然其乐无穷。

  众官员来探访蜀王时,提起剿匪经过,多次提到宋小爱智取凌霄城,小郡主在帷后听到了十分好奇,于是便向手下的侍女亲兵们打听,那些人道听途说,消息更加夸张不实,便将走形十倍的宋小爱的战绩说给她听了,令得这位小郡主仰慕不已,这才随着二哥赶来钦差府,想见见心中的大英雄。

  两人都是直爽姓子,没有平素大家闺秀忸忸怩怩的姓子,半个成都城游下来,已经成了闺中腻友。她不断询问宋小爱江南抗倭、叙州剿匪的事迹,宋小爱讲的虽不如侍卫们说的玄乎,却更加生动,弄得小郡主跟个小跟屁虫儿似的,跟着她形影不离,简直把宋小爱当成了神明一般。

  她心中的神是宋小爱,宋小爱心中的神却是杨凌。跟着杨凌打仗,没有任何困难难得倒,层出不穷的妙计,奇想天开的诡谋,让宋小爱崇拜不已,每说一个战例,她都不厌其烦地对杨凌赞扬不已,就连站在武侯祠里,都敢大言不惭地盛赞杨凌。

  这一来朱湘儿可是大大的不服气了,详细地询问了杨凌的‘丰功伟绩’,朱湘儿嘟着小嘴儿走了一阵,终于忍耐不住了,跑去拉了拉杨凌的衣袖。

  此时众人已经到了昭觉寺,昭觉寺位于北门外青龙场,素有川西“第一丛林”之称。自贞观年间建寺以来,高僧辈出,但是这里名气显然比不上武侯祠、青羊宫等地,加上十月份正是农忙商忙时节,寺内香客不多。

  这一路游逛没有丝毫意外,杨凌的戒心已经大去,这般事先毫无目的的游逛,纵然真有刺客尾随,也难以摸清他们的行踪,做好行刺的准备。心情放松之下,杨凌和朱让槿便也聊的更加痛快。

  他刚刚走到廊柱下,感觉有人扯他袖子,回头见是那小郡主,便笑问道:“什么事?”

  朱湘儿眼珠一转,问道:“在江南扫荡独龙岛、偷袭双屿岛,真是你的神机妙算吗?”

  杨凌笑笑道:“那是在下的一位谋士筹划的策略,我当然也参与其中,不过”。

  朱湘儿打断他的话又问道:“还有满剌加呢?先以火船计,再用群狼战、水雷战,同时另出奇兵先取满剌加呢?”

  朱让槿见对杨凌一向成见颇深的小妹津津有味地向他询问战事,还以为小妹的崇拜目标又转移了,他倒巴不得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所以有意向前闪开了些,宋小爱也抓紧机会,和伍汉超耳语了几句。

  杨凌笑嘻嘻地道:“哦,这个嘛,火船计是我手下的一员战将提出的主意,以此为基础,我和水师众将一同研究,决定分成三步”。

  朱湘儿一撇嘴,得意洋洋地道:“哼哼,原来如此,感情都是旁人想的主意,被你杨大将军据为已有,我还真当你有什么了不起呢”。

  杨凌眨眨眼,笑道:“他们的本事,当然就是我的本事。”

  他向院落内寥寥无几的游客和庙门外的小贩一指道:“用人呢,不一定要个个都是千里马;当官呢,也不一定要你自已什么都明白。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就看你会不会用。

  你看,那人擅长糊灯笼,那人擅长作檀香,我知道他们擅长什么,不叫作檀香的人去糊灯笼,不叫糊灯笼的人去做香,而是让他们各尽其能,那就是我的本事”。

  他拢起袖子,笑眯眯地道:“如果我再给会做檀香的人盖座庙,备个香炉,给会做灯笼的人在屋檐底下备几个钩子,那就叫伯乐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也就是最最称职的官儿了,懂么?”

  朱湘儿不懂,她眼珠转了转,秀气的远山眉微微蹙了起来:“你在和我打机锋?那么依你之见,你看我如何人尽其才?”

  “你?”杨凌对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一本正经地道:“郡主你么适合捧茶研磨、焚香打扇”。

  “呃?你你说我适合当小丫环?”朱湘儿忽然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道。

  杨凌一本正经地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样好不浪费”。

  “哈哈,这样的小美人儿要用来烧锅暖脚蓐被窝儿,那才是人尽其才”,庙门里有个青袍书生好象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忍不住插口说笑,二人闻声望去时,那秀才正用扇子掩着笑窃笑转头。

  朱湘儿勃然大怒,涨红了脸蛋怒道:“混帐,你说甚么?”说着一步便跨进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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