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马上又要娶新妇了,小敏也来京了,一家人团圆,我都不想打搅你,想不到你倒自己来了,韩家小姐等你多年,你可莫负了她。”
“你已封她为郡主,地位尊崇,我怎敢欺她,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
“哈!得了便宜还不饶人,说的就是你,一切都是你家娘子安排的,与我何干!说吧!找大哥有什么事?”
李月向李豫递了一个眼色,李豫便将所有人摒退,脸色严肃地看着李月。
“大哥!你现在是我的大哥,而不是皇上,我想问你,你究竟打算怎样安置我,请大哥说实话!”
李豫看了李月片刻,随手打开身边的一个大箱子,对李月说道:“你看看吧!这是从玄宗皇帝开始,弹劾你的折子,我数了数,共有二千多封,光我手上的,就有三百多封,最多的就是你在江南颁发三条命令后,各地上的折子有近千封,赞成你的仅四封,高适、段秀实、颜杲卿、辛云京都是你的人。所有弹劾你的折子我都是往这里一扔了事,你说大哥为你做得还不够吗?”
“那我的将来呢?”李月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李豫。
李豫背着手,缓缓的走了几步,淡淡一笑说道:“我们是一母同胞,虽然我做过一些对你不利的决定,但那大多是做给他们看的,早在十年前,我们父子三人就有过协议,你的那张还在吧!我还记得二十几年前,那个叫长虚的道长亲口对我说过,我的一生都需你来拱卫,甚至包括我的儿子,这是百年前的星象预兆,我已调过太宗起居录,确有此说,从这些年的情况来看,也并非虚言,母亲也要我好好善待你,于亲于己,我都不会为难你,所以我最后的决定还是放你到江南。但你确实给我惹了很多麻烦,为约束你,在我决定放你去江南之前,你需答应我四个条件。”
“大哥请讲!”
“一、你江南之正规军不可超过三万人,包括水军。
二、我不要你的赋税,但你每年须象征性的给我进贡,其中包括江南各州的一袋土地。
三、我给你高度自治权,但不准你动我大唐的根本,也就是土地制度,若要修改需先经我同意后方可施行。
四、永不称帝。
这四条,你给我记住了,若有任何一条违反,我都会集全国之军来征讨你。还有,我和适儿若有难,不准你旁观。再有一个附加条件,你替我把李希烈给杀了。”
“好吧!我答应你!”李月最不愿意的就是第三条,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李豫的最大让步了,便心一横答应了下来。李豫见弟弟脸色凝重,知道其心思,便笑着拍拍他肩膀说道:“大哥知道你也有政治抱负,第三条其实只要你做得不要太过分,好好善待百姓,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次放你东去,大臣那边该如何去说,朕很是头疼,你可有什么办法?”说到后来,李豫开始换了自称。
“大哥放心,不是马上到上元节了吗?我会让他们逼着你撵我走的!大哥看这样可好?”
李豫一呆,随即明白过来,点点头说道:“好吧!这次你就帮朕背这个恶名吧!手段不妨狠辣一点,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皇帝!”说到后来,一丝凶光竟从李豫的眼中迸出。
随后几日,李月都在家里陪着父母妻儿,尽享天伦之乐,广德二年的新年终于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到来,李豫要求简朴,所以全国的欢庆就少了几分开元时的奢华,但由于政治安定,百姓平安,虽然简朴,但新年的气氛要超过任何往年,多少年的战乱终于结束了,在新的一年里,人们似乎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过了新年后不久,便是上元节,也就是今天的元宵节,这在当时,上元节的重要性要超过新年,上元之夜,花灯璀璨,举国都沉浸在彩灯交织的夜色之中。在先前,李豫就特别下旨,要求王公大臣约束好自己的子女,不要闹事,因为在年年的上元之夜,总有罪恶相伴,无数普通的百姓在这一夜家破人亡。
上元夜对李月也有着特殊的意义,当年与赵绿敏就是相遇在上元夜里,但今年的上元夜,他就再无法陪同妻子了,早朝的时候,京兆尹李若幽上奏,今天的上元夜热闹非同往年,为防止出现象去年那样的大规模骚乱,李若幽请求派军队协助维持秩序,去年的上元夜,由于数百名权贵恶少集体闹事,造成崇仁坊一带失火,连魏征的故宅也被烧了,百姓被践踏死伤数千人,上百名年青的女子失踪,估计都被抢走。
李豫当即准奏,令李月全权负责今年上元夜的治安,又听取房琯的建议,将李月的御赐金牌收回,其意为不能给他无限制的权力。
长安‘夜不寐’,这是长安最大的青楼,占地约五十亩,亭台重叠,楼宇众多,总在回廊尽头蓦然又见洞天,曲尽幽来,若不是偶然传来放浪的笑声,还会以为这是某权贵的府邸。‘夜不寐’是颍王李璬的产业,原本属于李瑁,李瑁为筹“买命钱”,便卖给了李璬,李璬再花血本进行修饰,又利用安史之乱造成的社会动荡,从各地买来大量清秀少女充斥其中,又从教坊请来名师培养,最终在她们身上赚取暴利,李璬又说动李亨,为‘夜不寐’取得了官妓的地位,这样有官职在身的权贵们也可以堂而皇之出入了。
下午,在‘夜不寐’西北角的天香楼里坐着十几个少年,均二十岁上下,每人旁边还陪有一个粉头,坐在上首的少年正是李璬的嫡三子李逖,前几日刚行过弱冠礼,长得风liu俊俏,一表人才,若在细看之下,却会发现其已有了眼袋,显然是酒色过度,另外十几个少年也大都是王公权贵之子,其中就有张镐之子张文江,鱼朝恩养子鱼令徽。
“大家留点体力,明夜就是上元夜了,家花虽香,那有野花刺激,张文江,你去年也抢了三个女子吧!事后她们到哪里去了?”李逖一边受用着花酒,一边向张文江调侃问道。
张文江顿时面有尴尬之色,但随即又消了下去,苦笑着说道:“老爷子管得太严,带不回家,我后来卖给房老七了。”房老七便是房琯之第七子,此时他正和旁边的歌妓调情,突然听到张文江提到他,便跳了起来大叫道:“文江你不提此事倒也罢了,那三个女子药醒后当夜便上吊了,我白白损失了五十两银子,你要赔我。”
“那五十两银子我后来不是又输给你了吗?当时说好此事了结,怎么又提旧帐了?”张文江怒道。
“好了!才三个女子就伤了兄弟和气,你们看看人家鱼公子,去年抢了十几名女子,却闷声不吭,那象你们这样小气。”李逖话头一转,又把目标指向一旁饮酒不语的鱼令徽。鱼令徽约二十三、四岁,鹰鼻雕眼,城府深沉,极富心机,是这一群人的军师,去年引火致乱,便是他的主意,只见他淡淡一笑,并没有接过话题。
“他老爹手上有兵,自然有人帮他抢,哪像我们,只能指挥几个粗笨的家人。”这次说话的是另一个少年公子,崔圆的远侄崔无伤,他本是崔家的旁支,但家道颇富,所以勉强挤身进了这个小集团。
鱼令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崔无伤顿时吓得把话头收了回去。李逖看在眼里笑笑说道:“去年多亏鱼兄的抱薪救火之计,不知今年有何妙计?”
“我上午听大哥说,今年皇上派了大将军李月用军队协管治安,再三叮嘱我今年不可闹事。”张文江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如此一来,今年岂不是无趣了吗?”李逖看着鱼令徽问道。
鱼令徽冷冷一笑说道:“自古法不责众,各位皆权贵之子,年年如此,可见皇上几时问过?那李魔王已今非惜比,连个凌烟阁都上不了,他还能拿大家怎样?今年还是和去年一样,先放火,再抢人,只是需大家去多联系点人,最好规模和去年一样,就更高枕无忧了,再说抢个把女人有什么意思,东市那些商铺,我想大家早就眼红了,大家明晚尽管放手施为吧!”
鱼令徽今早接到父亲密令,要他务必将今年上元夜的恶少闹事搞大一些,鱼令徽明白,只要李月的军队还在京城,他父亲的神策军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看来父亲是要利用上元夜的闹事在背后向李月下手了。
“鱼兄说得不错,法不责众,我再去联系些宗室弟子,你们也分头去联系权贵子弟,我就不相信,那李魔王敢触众怒?地点就在东市一带,说不定还真可趁乱抢些贵重物品呢!”李逖断然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