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楼车攻城受到重挫,但数以万计的回纥军依旧推着数百架云梯向关隘攻来,唐军对付云梯的手段主要是弩箭、火油和滚木檑石,另外唐军还用一种巨大的叉子将云梯顶出墙外。这其中火油的手段最为有效,一大桶火油顺着云梯泼下,点起火来,一方面阻隔了敌军的上攀,另一方面很快就将云梯烧断。
鏖战已经进行了四个时辰,景况极为惨烈,城墙下已经伏尸累累,整个上空弥漫着尸体被烧焦糊的臭味,喊杀声、惨叫声、怒骂声,交织在百米宽的城墙内外。不管是守城的唐军还是攻城的回纥军都已经杀得麻木,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各种同样的动作。死亡,已经不可惧;活着,只是死去的先兆。由于投石机和楼车的被毁,攻城槌的失效,让回纥军的进攻大打折扣,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开始偏向守城一方,目前的情形已经证明,仅凭云梯是不可能攻上城墙的。
李月站在墙头,他冷静地看着远处回纥军的大营,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夕阳西下,一抹血红色的残阳照在同样是血红色的城头。城墙上的战争已经远没有早晨那样激烈了,攻城的二万回纥军已经死伤大半,巍巍的城墙依旧耸立,而回纥军似乎没有增兵的打算,看来是不准备打夜战了。随着沉闷的皮鼓声再次响起,在天即将要黑下来时,攻城的回纥军开始撤军,第一天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尽管城上已经是换上的第三批唐军,但大家还是累得精疲力尽,有很多唐军倒下便睡着了。李月没有让人惊醒这些熟睡的唐军,而是悄悄的做个手势,清扫工作开始有序而紧张的进行,一队队民夫将各种物资搬上城头,又将战死、受伤或熟睡中的唐军悄悄抬下城去。唐军又从城墙上放下两百多人,趁着夜色捡回各种可再用的物资。回纥军也派人来抬走战死的士兵,有时候唐军和回纥军面对面地碰见,但双方都没有动手,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打扫战场时,双方是不能动手的,那是对战死者的不敬。
一夜后,杀虎口的关隘之下,又恢复成战前的状态,只是大地被染成了红色,剩下一地破碎的云梯和楼车,有的还冒着黑烟,完整的尸体基本上都被搬走,只有零碎的肢体和皮肉随处可见。
一连七天,回纥军都没有再来攻城,李月知道那是因为攻城用的各种器械基本上都损失殆尽,回纥军一定在紧张的重新赶制,唐军也利用这段时间空隙,加紧备战。
在第六天夜里,李月接到蔡明德的飞鸽传书,他所率领的二千骑兵成功伏击了回纥军的一支运输队,在缴获和焚毁的物资中,除了粮草外还有大量木制和铁制零件,其中一种长约一丈的精铁棍就有两百根之多,另外蔡明德还不余笔墨的大大夸奖了卢焕一番,这次伏击成功,卢焕是首功。李月接报大喜,那两百根铁棍就是投石机的主轴,这样一来,对唐军威胁最大的投石机就不复存在了。
蔡明德率领两千骑兵,象一群草原上的狼,一直在寻觅着目标,一连几天都没有找到敌军踪影,不过蔡明德并不着急,对于这种奇袭,最重要的是耐心和把握最好的机会。
他们已经深入到了草原的腹地,距云州也已有五百里远了,“越是靠近敌人的心脏,得手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是蔡明德总结出来的一条奇袭战经验,这和现代风险回报率的道理是同出一撤。
在第五天时,派出的斥候终于发现了猎物,那是一队由三千回纥铁骑严密保护的物资运输队,大大小小的马车竟排成一里多长。蔡明德立即判定这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目标,但三千多人的严密护卫,他们要怎么下口呢?跟踪了整整一天后,蔡明德有点沮丧,他发现对方竟然没有丝毫松懈,居然无懈可击,看来回纥军是非常看重这批物资了。但回纥军越是看重,就越激起蔡明德的斗志,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批物资摧毁。实在不行,就和这队骑兵硬战,见机行事,不过这是下策,自己损失大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一但失败就再无机会。
“蔡将军,我有一计,蔡将军看行不行?”升为校尉的卢焕上前来悄悄说道。
“哦!请讲!”蔡明德知道卢焕从前在这一带干这种勾当,他若有计,必然实用可行。
“这一带有一群恶狼,约有万头,我知道它们的一般活动规律,我们从前就曾引诱这群狼攻击一支大商队,待商人们逃远后,我们再来取他们丢下的物资。”
“此计虽好,可这次对方有三千骑兵,他们可不惧野狼。”
“没关系,再往前约六十里,便有一个湖泊和一大片树林,树林有数百亩之多。往来的商人和行旅都会在那里歇脚,我们可先埋伏在树林里,待敌骑和恶狼鏖战时,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蔡明德大喜,拍了拍卢焕的肩膀道:“我给你五十骑去引狼前来,若这次袭击得手,我记你头功。”
卢焕有点受宠若惊地说道:“蔡将军就等着看好了。”
待卢焕领五十骑走后,蔡明德率领两千绕道抢先赶到了卢焕所说的湖泊边。湖不大,约五亩地大小,是由地下水自涌形成。湖边果然有一大片树林,虽然树叶已经掉光,但由于树木过于密集,根本无法看清里面,蔡明德领军便埋伏在树林的背面。
一个时辰后,回纥运输队慢慢向这边开来,正如卢焕所意料的,回纥军停下了车队,众军纷纷下马,轮流到湖边洗漱歇息。看守车队的回纥军已不到一千人,这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将军!干吧!”章胜悄悄来到蔡明德身边,小声地说道。
蔡明德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那小子失手,岂不是丧时了这个最好的机会?”章胜有点着急地说道。
蔡明德坚毅地摇摇头,对章胜说道:“我第一次出战,大将军就派我一个人去伏击阿布思的粮队,那么重要的任务,他却完全信任于我去做,要知道,在几个月前我还只是个伍长。统帅之道,最重要的就是要信任下属,这是大将军教会我的。”
说完,他拍拍章胜笑着说道:“我相信那小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又过了一刻钟,归队的回纥军已经增加到了两千人,最佳的伏击机会已经过去。就在这时,远方突然出现了几个黑点。“将军,远方出现一些黑点,在朝这边过来了。”一名在树端的斥候发现了情况。
“来了!各军注意,做好战斗准备。”
片刻之后,黑点越来越多,已经可以隐隐看出,这些密密麻麻的黑点竟是上万头黑狼,回纥军的战马也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开始焦躁不安,不断长嘶,企图挣断缰绳。跑在最前面的卢焕已经看到了湖泊和回纥军的大队,他见目的已达到,一掉马头,率领手下斜向北边跑去。
这时狼群也看到了前方的大队人马,它们放过了卢焕,直向回纥军扑去。
这时,回纥军也发现了狼群,为了不让狼群破坏所运物资,纷纷拔出马刀,直向狼群冲去,留下照看物资的只剩下百人。严寒到来之前的狼异常凶残,尽管回纥骑兵骁勇,但还是被狼群死死缠住,开始有马被咬伤倒下,闻到血腥的饿狼更加凶狠,不顾性命地向骑兵猛扑撕咬。
蔡明德见时机成熟,轻轻的挥挥手,两千人悄悄地向车队靠去。留守的百名骑兵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人和狼群的搏斗,根本无人注意身后的情况,随着一阵冷箭,留守的百名骑兵全部被射倒在地,无一活口。唐军动作迅速地砍死了所有的畜力,把火油浇到物资上面,这时有人发现在两辆车中载有数口大箱,里面都是长约一丈的铁棍,约两百根,每一根都用麻布小心的包裹着。蔡明德也不知道这些铁棍作何用处,但他见回纥如此小心保护这些铁棍,知道必有很重要的东西,他见无法销毁,便命手下把这些铁棍全部带走,然后在各物资上点起火来,由于都浇上火油,加上大风,片刻所有的物资就被大火吞没。
蔡明德见大功告成,便命令全军撤退,等回纥军杀退狼群,赶回来救火时,所有的物资都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