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恩,有什么事情吗?”黑川庆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回过头来一看:“啊,原来是尾谅,你终于赶来了。”
井池尾谅看上去老了许多,但是一双眸子还是闪闪发光,他上前恭敬的行礼:“殿下,臣井池尾谅参上。”
“不要多礼,不要多礼,起来吧!”黑川庆德笑了:“匆忙赶过来,还没有休息吧,来,今天营地中其他的没有,就是有肉,大块大块的肉。”说到这里,他喊了一声:“近四郎,去,把我今天的晚餐拿来。”
然后再转了一个口气:“尾谅,和我一起吃吧!”
“是!”井池尾谅早就闻到了满营的肉香,他不由问道:“那来的这样多肉?”
“是战马啦!”
“啊,殿下杀战马?”井池尾谅明显吃了一惊,因为一匹战马,如果要在市场上买,通常要20贯以上,而且买不到大批量的战马。
“不是,我哪有那样愚蠢。”黑川庆德漫不经心的说:“木曾家的一千骑,被打伤了二百匹马,我命令将一切可以救的全部救起来,毕竟就算不可以打仗,也可以当种马交配繁衍嘛!但是还是死了四十余头,这些死马就只好吃了。”
“哦……原来如此。”井池尾谅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近四郎送来了一小坛酒,这在军中可是奢侈的东西,除了黑川庆德自己,其他的人都没有机会尝到。
还有一小锅肉汤,肉汤中带在浓郁的香味,一下子充满了营帐内。
“先吃,不要客气。”
“是!”井池尾谅也不客气,就夹起一大块肉,大口的吃了起来,近四郎送上了二杯酒,然后乖巧的退了下去。
井池尾谅连吃了三大块肉,喝了二杯酒,才抹了抹嘴,看来,路途上匆忙赶到飞弹国,的确是饿了,也许路上还没有好好吃过呢!
“恩,那批人已经带来了吗?”
“殿下,那批人合格者,有三十四人,按照殿下的指示,都是跟着南蛮学习过开垦和开矿的人才,不过我是骑马,他们是走路,所以没有我这样快,现在正化装成商队向这里来,大概三天后就可以到达。”
“很好,以后黑川家是很需要他们的。”
“是,殿下提出的兵民分流,臣下一直铭记在心。”
“这二年你辛苦了。”黑川庆德赞许的说,这二年,井池尾谅一直没有直接参与军事行动,他获得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培养内政的人才。
事实上,黑川庆德认为,要想实行兵民分流,就要剥夺武士对土地和农民的直接领导权,姑且不论剥夺武士直领的影响,就是成功了,要想填补武士领主的空缺,就必须有一大批内政管理的人才。
而这,就是井池尾谅的使命。
“不敢当,这是臣下应该作的。”井池尾谅对主君的赞誉表示了谦虚。
“可是说到兵民分流,我有个难题。”
“哦,殿下有什么难题,请赐告臣下,也许臣可以为殿下分忧。”
“你也知道,兵民分流最大难题,就是剥夺武士对土地和农民的直接领导权,而这,就意味着颠倒数百年来的传统,你也知道,如果我现在一旦这样作,不要说那些豪族立刻会反抗,就是其他大名和领主也可以以破坏大伦的罪名来讨伐我们。”
“难道殿下要终止这个计划吗?”说到这个,井池尾谅不由急了。
“不不,兵民分流势在必行,只有建立起来精锐的正规军,才能完成我取得天下,建立新世界的梦想,所以此事不会终止。”
“那,殿下的意思是?”
“但是我们也必须考虑到现实,我们必须考虑到内外的反应,所以我们不能一步到位,我的想法很简单。”黑川庆德缓慢的说。
“臣聆听教诲。”
“现在的黑川军,分三大部分,一个就是跟随我的部分,他们大部分是海盗,还有一些山匪,他们我可以处理,士兵,我将分一小块土地给他们,作为他们安身立命之地,为了和一般贱民分开,他们的田亩赋税只收取20%!”
“啊!”听到这里,井池尾谅不由张大了口:“那这块地有多大呢?”
“不大,十亩而已。”
“一人十亩,而海上的黑川军,有五千人,啊,那就是相当于五万石的良田,飞弹国有这样多的空闲田亩吗?”
“没有,飞弹国最多余地二万石而已,这还是我对一些不服从我的家族进行清洗,夺取了他们的土地的情况下。”
“那土地的面积怎么解决?而且,就单纯是十亩地,好象有点……!”
“我知道,就算以足轻的标准来看,也是微薄了点,但是这十亩是留给他们的家人的,他们作为黑川的正规军,必须住在城中,并且拥有一笔俸禄!”
“俸禄?”
“是的,俸禄,为了完成兵民分流的政策,所有的领地必须由黑川家直接控制。作为正式武士,也不过能获得一百石内的领地作为安身立命所地。无论是士兵还是武士,而其他的部分,由城中发放俸禄的形式来弥补。”
“哦,这样一来,需要大量的金费啊!”
“这暂时不用考虑,因为飞弹有金矿,我们海外的贸易利润也不错。不过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时间长了,单纯的飞弹国也养不起这样多的士兵,你明白吧,我们必须迅速扩大领地。”
“是的,殿下,我明白。”
“但是这还不是问题。”
“明白了,是其他豪族的问题吧!”
“是的,他们zhan有了飞弹国一半的良田,如果不排除他们,兵民分流的计划就缺乏可行性。”黑川庆德有点疲倦的说:“而现阶段,我们立足未稳,根本不可能冒着引起内乱外祸的风险强行进行改制。”
“那殿下的意思是……!”
“其实出于现实的考虑,我是不可能完全废除领藩制,就算是领俸禄的武士,我也不过是先把他们的功勋记下来,推迟了直接授领的时间而已——因为这就是武士的目标,土地才是武士的追求,我们只能妥协。”
“是的,的确是这样。”井池尾谅也是武士,明白这样的情况。
“对那些武士来说,册封还是很晚的事情,但是对于已经拥有了土地的豪族来说,是十分麻烦的事情。杀光臣服自己的领主,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既要兵民分流,又要保持一定的领主制,唯一的路途就是转封。”
“转封?”
“对,杀自己人而夺取土地,只有分崩离析的灭亡,但是如果杀敌人而夺取土地,那怨恨就只有敌人一方了。”黑川庆德说着,他说到这里,突然之间想起信长。
“夺取土地,杀掉旧领,然后转封吗?”
“是的,这是唯一的途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直接控制大量的土地,我们才能分发出兵民分流的小块土地。”
“是的……只有如此了,为了新时代的建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井池尾谅承认现实的时间远比黑川庆德估计的要少。
“所以现在有个机会,我来和你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是,臣恭敬聆听。”
“此次木曾军的入侵,已经被我军击败,我军斩首四百六十四个,其余俘虏——这也说明了农兵的战斗力实在太低了。”
“是!”
“根据我的情报,木曾是几乎全军出动的,现在在木曾福岛城中,只留下三百名士兵,而且还大部分是老弱之兵。”
“啊,那简直是个空城了。”
“是的,完全如此。武田家最近的支援也必须三日,现在攻取它,简直易如反掌。”黑川庆德说到:“如果攻取了它,我就可以把飞弹国中豪族全部转封到此地,这样飞弹国就完全是黑川家的领地了,也可以顺利的进行兵民分流。”
“可是……,关键是武田家会有什么反应吧?”
“是的,你说到点子上了,关键是武田家会有什么反应。”黑川庆德站了起来,他在营帐内度步:“尾谅,你说武田家会有什么反应呢?”
想了又想,井池尾谅才说:“大部分的可能是出兵攻取我们吧!”
“哦,为什么有这样想法?”
“信浓是武田家的新领,也是武田家对抗上杉家的关键地区,虽然木曾福岛城稍微偏远了一点,但是还是在信浓,如果被外敌夺取,就会动摇武田家对抗上杉的根本,所以必须夺回,再说,如果给和上杉结盟的殿下夺取,就等于拿了一把刀靠近了武田家的要害,武田家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如果上杉重兵压力,并且北条牵制呢?”说到这个,看见井池尾谅要反驳,黑川庆德先摇手:“说到北条,现在和武田家的关系已经不如以前了。”
“哦,怎么回事?”
“还有什么怎么回事?如果武田家现在一直和上杉对抗,不但消耗大,而且收益小,现在武田家也认识到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灭上杉,持续的对抗,只会使二家都元气大伤。”黑川庆德冷笑着说:“今川义元战死后,今川家就大不如前了,特别是三河国的独立,大大的损失了今川家的实力,现在的今川,已经是一块肥肉了。”
“是这样啊,难道武田家想废除三国同盟,并且吞并今川?”
“就是如此,而且,这个矛盾已经走向了激化了。”黑川庆德有点怜悯,又有点无情的笑了起来:“而且,我获得的情报,武田家的嫡子,武田义信已经因为和信玄在战略上的对立,而被囚禁。”
“啊,有这样的事情?”
“是的,虽然说是继承人之争,其实是战略上的方向之争,更是家臣团利益的矛盾,这个事情姑且不说,问题就是信玄想上京,一是北*,此路已经被上杉堵死了。二是北海道,现在就是衰弱的今川家,所以信玄想吞并今川,脱离与上杉的消耗,开辟上京之路就很好了解了,但是这很自然的引起了北条家的愤怒,所以北条牵制武田,并不是假的,哪怕是谎言,只要信玄认识到有这个可能,战略上的牵制就达到了。”
“也就是说,上杉和北条会同时牵制武田。”
“对,你说,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黑川家取得了木曾福岛城,能够不能够让武田家吞下这个苦果?”黑川庆德停下了脚步,回眸凝视着井池尾谅。
一阵沉默之后,井池尾谅还是坚决的摇头:“殿下,虽然转封和兵民分流都很重要,但是前提是安全和生存。就算上杉和北条家会同时牵制武田,但是以武田信玄的性格和能力,还是会排除干扰,进攻我们。”
“哦,你是这样判断的吗?”
“是的,而且,不需要臣来说明,其实殿下应该知道,您和信玄公,应该是同一类型的人物,自然会了解他的作法。”
“恩,会排除干扰,进攻我们。”
“是的,而且很可能是武田信玄亲自领军,因为武田家必须在短时间内消灭我们,夺回木曾福岛城,这样才能回过气来对抗上杉和北条的牵制。”
“那你认为我不能抵抗武田信玄吗?”
“不,主公,在我心目中,你才是夺取天下的男人,但是你也清楚,现在的局面实在不适宜和武田家硬拼。藩国之内,黑川家的权威还没有建立,海上虽有五千军但是支援不了一兵一将,而您现在掌握的军队,还是各有异心的散沙,更不要说人数上差距太大了,而且在木曾福岛城守城,您是入侵者,将得不到任何当地的帮助。”
井池尾谅冷静的回答:“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都不利,和信玄这样的强敌对抗,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其实,殿下只要等待一段时间,就可以从海上出兵,配合飞弹出兵,来取得越中,何必为了这区区五万石的木曾福岛城而陷入绝境呢!”
黑川庆德眸中亮起精光,井池尾谅端正而坐,毫不退让。
“你说的原本是正道,看来这块肉是吃不下去了,多好的肉啊……!”黑川庆德光华消失,有点苦笑的说了:“看来只能放木曾义昌回去了。”
“殿下可以要求一笔赎金。”看见黑川庆德没有坚持取得木曾福岛城,井池尾谅明显松了一口气,严肃的脸上也多了点笑容。
“只有如此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第一就是用这次胜利威慑了飞弹国的豪族们,以后办事就省力多了。第二就是获得了几百匹战马,可以用它们开个马场了。”黑川庆德自嘲的说。
“殿下能够如此想,真是黑川家和我们的福气。”井池尾谅双手撑地,将头深深的跪拜在地:“可取则取,不可取则不取,不为小利所惑,能虚心纳谏,殿下能够这样,臣也十分欣慰,觉得没有跟错主君。”
他这样低头说时,没有看见黑川庆德那一种居高临下,玩弄命运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