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把大理国书和自己的奏折送到京城的时候恰逢曾韩两人开度斗得不可开交。和以前偏曾抑韩不同的是赵佶这一次完完全全置身事外台谏官弹劾任一边臣子的折子他都是留中不最最重要的给事中仿佛也得到了他的暗示封驳之权一次都没有用过。
大理这一次确实是大手笔赵佶看到高俅提到那三尊玉雕时却只是哂然一笑人说大理笃信佛教信奉道教的很少只从这一点上便能看出来。他轻轻地敲击着御案见身边的曲风并不答话不由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曲风你去传严均到福宁殿来
曲风答应了一声便匆匆往殿外走去这已经是这些天来的惯例了。曾韩固然是闹得不可开交可是朝政却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尚书左右丞赵挺之和阮大猷对此不置一词而朝中那些需要管理实务的官员也都置身事外这就便宜了如今官职不高却已经进入了中枢的严均。要知道枢密院的几个长官都已经老迈真正挥作用的全都是下头一批年轻的副承旨最早得到赵佶青睐的严均自然是最出色的一个。
严卿家你认为册封大理可行吗
严均偷偷瞟了一眼座上的君王对于赵佶的心理他早就大概摸清楚了赵佶在某些方面比神宗皇帝更激进但在有些方面却谨慎得很。他如今官职尚低但权却重光是这份圣眷满朝上下就只有高俅一个能够匹敌。即便如此。他却一向立身于中根本不去掺和朝廷的党争。
圣上当初太祖以大渡河为界使得大理欲寇不能欲臣不得因此达到了御戎于国门之外。见赵佶微微点头他连忙又词锋一转道但是如今和当年太祖立国时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大理和当年的南诏不同于我朝地威胁远远比不上辽国和西夏。甚至连吐蕃人也及不上我朝之所以屡屡将大理拒之于门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西南羁縻的那些蛮夷部族州县。如今大理谋求朝廷册封一来是因为我朝富庶二来想必也是因为想要得大国为援。
你说的有理。赵佶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案上的奏折随即问道那么你是认为朝廷可以派遣使节前去大理进行册封
恕臣直言。如今大理虽有称臣之意但朝廷要册封却为时过早尽管知道自己此时说这种话很有些得罪高俅但以他在枢密院多年和早年研究山川地理的经验他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看法。臣以为圣上先应该接受大理的正式入贡。然后可以接受他们的贸易请求。至于册封则应该再拖后一段时间要知道朝中大臣对于西南之地的重视远远及不上北边和西北要他们接受册封大理这件事恐怕着实不易。
唔说到互市朕倒想起了一件事。早年高丽朝贡时也曾经派人来我大宋采买书籍那个时候苏子瞻便上书反对。如今若是大理也来买书说到这里赵佶也觉得有几分犹豫。买书在民间看来固然是小事但是在那些朝中大臣眼中却不免有一种天朝文化外流的忧虑所以他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圣上在这一点上臣和高学士的看法相同只要大理接受了我国文化。那么在潜移默化之间他们就会渐渐被我大宋同化这比出兵更为合算。但是这只限于儒学经籍和一些医术有关重要技术的典籍则不能有一点外传以免被人反制。严均说着说着突然笑道我倒想起前时和高学士提起的一件事由于各国谍探都是无孔不入。我国每每在军械上有所突破便很难确保机密战场上更是不时为他人所制这一点着实值得忧虑。
赵佶频频点头到了最后也禁不住长叹了一声。他自然收到过军器监上呈的诸多兵器样品深深为其威力所震这些东西的机密能保一时却难保一世着实令人懊恼。
也罢朕会尽早按照你的意思回复伯章他应该会明白的。他突然想到了赋予高俅的权柄嘴角登时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已经有台谏官向他上奏巴蜀不稳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算算时间高俅后续地奏折也应该到了。
两日后的朝议上高俅的最新奏折立时引起了莫大的争议。西南向来是朝廷的一块心病巴蜀的富庶和西南蛮夷的频频起事一向令历任君王头痛万分可是归化后获赐国姓甚至又在进士科中夺取了榜眼后官任国子博士的赵谂居然会谋反这依旧令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有人甚至把矛头直指高俅治蜀无方要求朝廷加罪这又引起了新一轮的交锋。
全都给朕好好看看
大朝议上赵佶也许还能保持平静但在福宁殿的小议上他却再也忍不住了信手将高俅的另一份折子扔在了地上。
好嘛豪族和官府中人勾结贱买官地而后又在货卖商品给蛮夷的时候私扣其值造成西南蛮夷地屡屡动乱要不是高卿家如实直奏朕还不知道西南居然是这么一番景象赵佶冷冷地望着底下的几名官员竭力克制着心头的那一缕邪火有人还向朕提什么换人要不是高卿家这一次几乎凭一己之利安抚了大部分蛮夷恐怕就不是这么一点点乱子了出了事情倒知道找人背黑锅如今真是越来越会算计了
韩忠彦和曾布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在御驾面前打嘴仗这种愚蠢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干他们自忖在此事上并未动过手脚因此心里并不慌张。阮大猷和赵挺之两人也交换了一个眼色却同样没人先出头。终于殿中一片沉默的气氛还是被曾布的一声轻咳打破了。
圣上辜负圣恩的人自然应当严惩渝州赵氏一族受皇恩深重却试图谋逆无疑是罪不可赦应当诛之以儆效尤至于横行巴蜀肆无忌惮的马帮则形同贼寇自然也不能姑息。高伯章上任不到半年便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却遭奸人攻击实属有人嫉妒所致以臣之见罪皆在前任知府钱敬一身和高伯章并无干系恰恰相反此功不赏则朝廷无以对天下人交代曾布不言则已一旦开口自然是死死站在了高俅这一边。此时他得意地捋着自己的胡须脸上尽是笑意。
曾相所言极是
几乎是同一时刻赵挺之和阮大猷齐齐躬身回答道。
这一下三人顿时将韩忠彦推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虽然无心公然和高俅作对但是要他承认高俅有功他却绝对不甘心。权衡利弊他只得勉强开言道:不管如何西南地广人多情况纷乱不是能臣绝对无法胜任。高伯章此次确实有功但臣始终认为他次外放就管理这么大一块地方太勉强了不如另委能臣。
赵佶斜睨了韩忠彦一眼却并未把这句进言放在心上。既然诸卿如此说朕便即日命人嘉奖高卿家。赵氏兄弟押解开封朕倒要看看享受着皇恩却不知感激的人究竟会怎么说。至于渝州渝者变化谋化之兆字义不祥。朕恭行天罚欲改渝州为恭州不知诸卿认为如何
这个建议被毫无疑义地通过毕竟有人谋反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改个州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与此相比各人心里的算盘却已经打得啪啪直响。
韩忠彦回到府邸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冲书房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被人熟视无睹更恼火的了。眼见已经难以遏制曾布的势头他不得不向手段更强的人求助因此韩府来往大名府的快马始终没有间断过可即使有蔡京明里暗里的出谋划策他却仍然落在了完完全全的下风归根结底便是因为他确实失去了赵佶的信任。
只有这么做了
在和几个幕僚稍作商量之后他亲自摊开了一张信笺略一思索便奋笔疾书了起来。不得不说对于蔡京的为人秉性他很有几分忌惮但是对于对方的政治才华和治理国家的方略他也同样是了若指掌。这是他生平以来最大的赌注若是赢了他仍旧能够立于朝堂之上替大宋谋万世之业;若是输了他便很可能落职贬谪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在此之前赵佶刚刚追尊圣瑞皇太妃朱氏为皇太后上谥曰钦成。自蔡王府狱之后朱太妃便始终郁郁寡欢卧病在床尽管有御医精心调理但毕竟心病难医终究还是撒手人寰。朱太妃去后蔡王赵似更是变本加厉地放纵无度赵佶也不去管他。
崇宁元年三月甲戌在韩忠彦的暗中推动下端明殿学士知大名府蔡京重回京城赵佶用其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修国史。政事堂的韩曾之争已经渐渐蜕变为了曾蔡之争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够预言孰胜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