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也笑了:“皇孙有所不知,做臣子的总是如履薄兢,不得不小心从事,这也是很多大臣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做官的时候越长,暮气越重的原因所在。”
刘进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卫风接着又说:“皇孙觉得考虑事情没有我周到,是因为你经历的事情没有我多。皇孙从小生长在宫中,见过的人无非父母、仆人,他们对皇孙不会有什么恶意,皇孙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什么。而我则不同,我虽然在家中也是颇受宠爱……”他说到这里,有些黯然的顿了顿,又接着说:“可是市井里遇到的人却各式各样,他们有的是想和我拉拉关系的,有的是觉得我没什么心机,能交个朋友的,而有的则是想利用我做什么事的,什么样的心思都有。所以我不得不防,见到一个人总得想想他接近我的目的何在,长此以往,自然戒备心理也就多了些。”
刘进笑了,他感慨的叹了一声:“风叔说得有理,我跟着你在燕国这一个多月,见过的人要比我以前一年见到的人还多,动过的脑筋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复杂,自我觉得略有长进,看来人还是要多见世面,长在深宫确实不是件好事。”
卫风呵呵一笑:“皇孙能够切实感受到这一点,难能可贵。出使的这段时间,皇孙进展神速,我估计回到京师之后,陛下会觉得你变了一个人的。”
刘进也哈哈大:“那都是风叔的功劳。”
“这我可不敢居功陛下皇孙出来历练,也是皇孙天资聪颖,才能领悟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多。”卫风摇了摇头,转了个话题说:“皇孙,我这就将燕国的相守叫来,传达陛下的旨意,届时皇孙在后面听着就是了,无须露面。”
“好,一切听从叔安排。”刘进顺从的点了点头。卫风随即让人请来了燕国的相召平和中尉成轸人匆匆的进了驿馆,一见卫风全副武装的负手站在廊下,他们顿时吃了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二话不说,一路小跑赶到卫风面前躬身下拜:“燕国相召平、中尉成见过钦差大人。”
“二位大人国几年了?”卫风冷冷的看着他们,旁边李维按刀怒目而视,李越带着玄甲卫士悄无声音的将门口围了起来。召平和成一见,立刻汗流浃背,他们战战兢兢的说:“下官等来燕国……有四五年了。”
“二位觉得燕王如何啊?有不合律令之处?”卫风冷笑着,围着他们转了两圈,阴森森的目光看得两人觉得八月的阳光一点热度也没有。他们有些不解,卫风前一阵子和燕王相处得很融洽啊,燕王又是送钱,又是送马让人带着他们以考察民风的借口在燕国花天酒地,怎么突然之间问这句话。
他们相互了一眼。眼神中全是猜。召平试探着说:“不知大人所指为何?”
卫风转到召平面前。咧嘴一笑。又转到成轸面前:“成大人。召相一无所知。你也一无所知吗。这燕王宫里地马……是不是太多了些?这燕国地马……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成轸脑袋一嗡。立刻知道坏了。他是中尉。主掌宫里地治安当然知道这些。既然卫风指出这一点。他自然是有证据了。这时候再不说那就没有机会了。他顾不得多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死罪。”
卫风哼了一声又转向召平:“召相。燕王无诏出境通内臣。数亿地财钱送到京师去……也一无所知?”
召平两腿发软。也站不住了在地上连连磕头:“臣死罪。”
“原来二位还知道是死罪。我当二位对三尺律令不熟悉。抑或是食君之禄。却不知君恩呢。”卫风一抬手。李维大步走上来。将诏书递到卫风手里。卫风接在手中。在召平和成轸面前缓缓打开:“二位看清楚了。这是陛下缉拿燕王地诏书。二位应该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召平和成轸一扫诏书上天子玺印,魂飞魄散:“知道,知道,臣等一切听从大人吩咐。”说完,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起身飞也似的走了。
燕王正坐在宫里对孙纵之抱怨:“他们钱也拿了,马也挑了,玩了玩了,乐了乐了,怎么还不走?”
孙纵之也直搔头,怀自己是不是招待得太好,那两人乐不思归了,他有些窘迫的说:“或许是玩得累了,休息一两天就要走了吧。”
“赶快的,找个借口让他们
路,离开燕国,这两人可比蝗虫可怕多了,小小年纪厌,我燕王宫都要借贷才能过日子了。”他忿忿不平的挥着衣袖:“京师最近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太子废了没有?”
寿西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江充一死,我们那边的线基本就断了,一时半会还没有消息。只是听说长安现在全城戒严,正在搜查江充的余党,风声很紧,我们的人不太好打听消息啊。”
“霍光和上官桀这两个混蛋,收了寡人的钱,不给寡人办事。”燕王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他发现江充的重要性了,江充一死,他就两眼一抹黑,京师的情况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寡人登了基,迟早要他们好看。”
“殿下,卫大人来了。”成一路小跑着,赶到燕王面前站定,喘着气说。
“成大人,何事这么惊慌?卫大人来就来呗,他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燕王撇了撇嘴,不屑的对成轸说。他瞟了成一眼,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成轸今天全副武装,脸色也很严肃,一点不象平时见到自己时的恭敬模样,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数百名郎中身穿甲冑,手持勾戟长铩,面色森然的将旁边围了起来。燕王不禁大怒:“成大人,你这是何意,为何不经寡人同意,就让人进驻寡人的正殿?我大汉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然有王法。”召带着人大部走了进来,对着燕王拱手一揖,看了一眼旁边惊惧不安的几个幸臣,嘴角挑起一丝冷笑:“殿下,卫大人带着陛下的诏书来了。”
“陛下的诏书?”燕王又惊又,卫风半个月前写了一封奏章给陛下,还特地给他看了一下,里面全是夸奖他的话。他不放心,还特地让人在路上又私自拆开看了一下,确实和卫风给他看的一模一样,一句对他不利的话也没有。天子的诏书到了,想必是嘉奖他的了。他回头和孙纵之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喜不自胜,心情立刻大好。
“殿下,你交通臣,私养战马的事,陛下全知道了。”召平叹了口气,怜悯的看了一眼燕王和孙纵之,心道你们这些笨蛋,带着卫风到处挑马,你以为你只给他看百十匹马,他就不知道你私藏大量战马了?你一直自诩聪明过人,没想到却被两个年轻人给耍了。
燕王如遭雷,心里的喜悦全被打得粉碎,额头上涌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惶惶不安的看向孙纵之、寿西长等人,他们也惊得目瞪口呆,昨天卫风还和他们有说有笑的,说估计着这两天陛下的嘉奖诏书一到,他们就要起程回京的,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个事?卫风不是全说的好话吗,陛下怎么知道他交通内臣,私养战马?
这是什么罪,燕王清楚很。他抬起头看向殿门外,正看到卫风带着玄甲护卫大步走来。
“殿下,陛下诏。”卫风面无表情的走到燕王面前,面南而立,高举着手中的诏书。燕王犹豫了一下,抖抖簌簌的在卫风面前跪在,颤声说道:“臣燕王刘旦接诏!”孙纵之等人也象木偶似的,依次在后面跪好。
“伏惟征和二年月,燕王刘旦不谨法令,交通奸臣,诬陷太子,图谋不轨……又与胡人铁私易战马,欺妄朕躬,有马而不献,朕不知其欲如何哉……特诏水衡都尉兼步兵校尉卫风,即刻缉拿燕王刘旦回京,交付宗正廷尉审问。钦此!”
燕王听完诏书已经瘫在地上起不了身。卫风走上前去,将诏书塞到他的手里:“殿下,接诏谢恩吧。”
“臣……接诏谢……恩。”燕王的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楚。
“殿下,陛下诏书已到,还请殿下尽快收拾一下,臣好护送殿下返京。
”卫风扶着燕王起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诏书来得很急,我们也不要耽搁太久了,我刚才问过成大人了,燕王宫里正好有几辆槛车。我说殿下,你不会是早有准备吧?”
燕王气得差点吐出血来,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卫风来之前已经拿下了成和召平,他现在没有心思可想了。他恨恨的看了一眼卫风:“卫大人好手段!”
“惭愧惭愧。”卫风笑了笑:“燕王殿下也好手段,居然连我上奏天子的奏章都敢拆,当真是目无法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