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一骑绝尘,来到了长安。
“你……”满面灰尘的刘菁冲进卫风的卧房,却看到卫风正盘腿静坐在榻上,虽然削瘦,却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她吃了一惊,随即又看到了卫风白花花的头发,更是惊得杏眼圆睁:“你怎么……”
卫风也有些惊讶,他睁开眼睛看了刘菁一眼,连忙下地,俯身欲拜:“卫风见过翁主。”
刘菁一把托住他,指着他的头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病……好了?你的头发?”
卫风向后让了一步,躬身施礼:“翁主请坐。”随即对外面追过来的李维和李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刘菁见他和自己这么客气,愣了一下,眼泪随即流了下来,她恨恨的坐下,将手里的马鞭拍在案上:“我四天没合眼的跑到长安来,你就这么对我?”
卫风摇了摇头:“贵贱有别,卫风不敢造次。”
“你……”刘菁一噎,随即又斥道:“既然知道贵贱有别,为什么让我等你?”
卫风淡淡一笑:“卫风孟浪,那些狂话,还是请翁主忘了吧。翁主,多谢你这么远赶来为我治病,卫风感激不尽。卫风虽然病好了,可是还想请翁主为在下诊一下脉。”说着,他伸出手,卷起了袖子。
刘菁一肚子的怨气,可是一看到卫风干瘦干瘦的手臂,又忍不住的抽泣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
卫风没有说话,将手臂伸到刘菁面前,刘菁伸出手指,按上了他的脉门,过了片刻,她收回了手,轻轻的摇摇头:“从脉象上看,你已经没事了,不过身体很弱,你要注意身体,多加调养。”
“多谢翁主。请公主回驿馆休息。卫风明天陪翁主入宫见驾。
”卫风抬手拦住了刘菁:“我知道翁主可能不在乎什么封赏。可是令堂夫人和弟弟一定很在意。刚才翁主确实也为卫风治了病。这也是翁主应得地。请不必推辞。”
“我……”刘菁见卫风一副冷淡之极地样子。恼怒不已。一跃而已。攥起拳头就要揍他。当她冲到卫风地面前。映入眼帘地是一头耀眼地白发和瘦得两颊深陷地面庞。她又愣住了。愣了片刻。长叹一声。含着泪转身出了门。
守在门口地李越看着刘菁掩面而去。大惑不解:“这是谁啊。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又急急忙忙地出去。看起来好象对这里很熟悉啊。”
李维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虽然不知道刘菁就是那个曾经色诱过卫风地舞伎。但是他也能大致猜出刘菁地身份了:“别问那么多了。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守在门口。我去看看。”
李越茫然地点了点头。李维跟着赶了出去。一把拉住刘菁地马缰:“金姑娘——”
“什么事?”刘菁两眼红红的瞪着李维,牙齿紧咬着嘴唇,一副穷凶极恶、要吃人地模样。
“姑娘,我家老夫人,夫人,大公子一起过世,公子受了打击,有些慢待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刘菁抬起头看了一眼卫家门楼上还没有除去的白布,心软了下来,她缓缓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在赵邸等着,等你家公子病好了,我和他一起入宫见驾。”
“多谢姑娘。”李维松开了缰绳,躬身向后让了两步:“姑娘慢走。”
“风儿好了?”天子惊喜的看着面露喜色的五。五连连点头:“我妹子虽然还没到长安,可是她的女儿,翁主刘菁先赶到了,为卫公子治疗之后,卫公子已经清醒了。他休息了两天,就赶到宫里来谢恩了,现在就在外面候着呢。”
“太好了,快,快,让他们进来。”天子连声叫道:“快让他进来。”
卫风和刘菁一先一后地走进了大殿,远远的跪倒在天子面前。
“臣妾赵国翁主刘菁拜见陛下。”
“罪臣卫风,拜见陛下。”
天子站起身来,刚迈出一大步,又收住了步子,顿住了身形,一顿之间,刚才欣喜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缓步走到刘菁面前,和声说道:“你就是刘菁?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唯。”刘菁直起身,抬起头来,微微的垂着眼睑,不敢和天子对视,她心里有鬼,难免有些紧张,小脸也有些泛红。
“不错,很象朕的那个兄长。”天子微微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有一手好医术,是跟你阿母学地?”
“回陛下,是臣妾的阿母所教。”刘菁轻声细语的回答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很好,起来吧,待会儿朕赏你。”天子说着,
风面前,沉着脸喝道:“卫风,你知罪吗?”
“臣……知罪。”卫风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些沙哑,比起以前清亮地嗓音,多了些沧桑。
“你这个少年麻木的东西,你当朝庭的法度是没用地空文吗?廷尉府你都敢闯,居然当场杀人,你眼里还有我大汉的三尺法令吗?还有我这个天子吗?”天子低吼着,越想越气,抡起衣袖就抽打卫风,卫风头抵下地上,纹丝不动地任凭天子抽打。
天子打了两下,仍不解气,摇晃着身子指着卫风大声喝斥:“要不是你这么鲁莽,朕的阿姊如何会受那么大地苦,如何会抛下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个世上?你好糊涂啊,你……你辜负了朕,辜负了朕的阿姊,辜负了你的三娘,你知道吗,你这个竖子。”说完,飞起一脚踹在卫风的肩上,把卫风踹了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自己也晃了几下,差点摔倒。
“臣糊涂,臣有罪。”卫风翻身跪倒在地,肩膀抽动着轻声抽泣。
天子站稳了身子,仰起头,极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过了半天,才恨声问道:“你恨朕吗?”
“臣不恨陛下。”卫风连连摇头:“一切都是臣的罪过,都是臣的罪过,臣不敢对陛下有丝毫怨言。”
“总算有点长进。”天子气乎乎的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案前坐下,整理了一下衣摆:“起来吧,先去洗洗,过会儿向朕回报边疆的事,你的差事还没完呢。”
“唯。”卫风低着头,向后退到了门口,转过身匆匆的去了。
“菁儿。”天子露出微笑,对刘菁招了招手:“朕有过诏,治好了卫风,封列侯,现在该兑现朕的旨意了,说说,你想封在哪儿?”
刘菁连忙跪下,挤出一丝笑容:“陛下,臣妾是一女子,又是赵国的翁主,如何敢讨封。臣妾斗胆,想请陛下将侯位转封给臣妾的弟弟子。”
“哦,是吗?”天子想了想,“也好,朕准了。你自己呢,你自己可有什么要求,想让朕赐你的?”
刘菁欲言又止,她结结巴巴的说:“臣妾……没有什么妄想,陛下准了臣妾的请求,臣妾已是万分感激,谢陛下隆恩,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叹息了一声:“这样吧,朕准你母女在长安城呆一段时间,暂时不用回赵国去,万一风儿有什么事,也好即时找你们医治。你去赵邸等着,朕的诏书和赏赐随后就到。”
“谢陛下。”刘菁大喜,天子不仅同意了把侯位转封给她的弟弟,还特别开恩让她们在长安停留,又要赏赐她,这可真是皇恩浩荡。唉,为了一个傻子,天子真舍得,可惜,唉——刘菁惋惜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千恩万谢之后出了殿门。
卫风随后进殿,向天子汇报了北疆之行的收获,他说得很详细,并且呈上了一份内容很详实的报告。天子很满意,越看越欢喜,可是脸上却没多少笑容,他翻看着卫风的报告,微微的点了点头:“虽然粗疏,却也难得可贵,这一趟去边疆的差事办得还是可圈可点的,徐自为的谢恩奏章里也对你赞不绝口。风儿,你有去边疆领兵的打算吗?”
卫风摇了摇头,很诚恳的说:“臣性格粗疏,又没什么领兵经验,只怕到了边疆会应付不来,不仅仅白白损失了我大汉将士的性命,又玷污了陛上的英名,如蒙陛下不弃,臣愿还在陛下身边做个侍卫。”
天子盯着卫风的眼睛,卫风的眼神虽然憔悴,却很坦荡,迎着天子的目光,没有一丝的慌乱。天子笑了:“我看你这么瘦弱,一定是还没有恢复,这样吧,你暂时不用去北疆,就在长安养养身体,不过也不用整天陪在朕的身边,你去胡骑营吧,有空多操练操练骑兵战法,将来上了战场,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他挠了挠鼻翼,又说:“你在郎官里选几个人,带到胡骑营去做助手。”
卫风犹豫了一下:“臣……想向陛下要一个人。”
天子笑了,向后让了让,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随口问道:“谁?”
卫风连忙挪到天子身后,伸出手替天子捏着肩膀,他的手法还是很熟练,只是手指没有以前那么有力,指头上的肉也不多,骨头有些硌人,不过天子觉得很舒服,他眯起了眼睛,嘴角挑起浅浅的笑意:“谁这么有才,居然中了你的眼?”
“前野侯赵破虏。”卫风轻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