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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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一拳打醒了金子陵,也让夜沧澜牵动了胸中的伤势,一口鲜血呕出,她却是毫不在意地抹去血迹,一把揪住金子陵前襟:“说,绝代之狂在哪里!”

  “沧……沧澜?”

  金子陵还有些疑惑,她是何时出现的?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沧澜,就算是你,也不可以随便打扰了我铸剑啊。”

  金子陵的脾气很是奇怪,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亦是不可打扰了他闭关铸剑。不过夜沧澜并非那等不识趣的庸人,看她这罕见的焦急模样,金子陵心中更是升起莫名的不安,她……太反常。

  “我说,绝代之狂,在哪……咳……”

  “夜姑娘,有话慢讲。”

  师九如手中真力暗送,平复着夜沧澜伤势,面向金子陵,语气亦是平和:“子陵兄,请听夜姑娘讲明来意再言。”

  见夜沧澜吐血,金子陵终于是收回了心神,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起的疑惑,她……不是会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捣乱的人。

  “花姬只余三日性命,绝代之狂交我。”

  夜沧澜言简意赅,这一句话,却如同重击般敲在金子陵心上,从来淡然的金子陵,终于骇然变色。

  他朋友不多,花姬便是一个,此刻骤闻噩耗,要人如何能不惊?

  “沧澜!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我!”

  “……”

  夜沧澜无奈只能花费时间给他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武林中的近况,听罢之后,金子陵万般思量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距离剑成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无论无核,姬姑娘是看不到了。沧澜,你与其来我这里,倒不如与风之痕一同寻找策谋略的下落。”

  铸剑时间固定,无法成为希望,策谋略较之相比反而容易些。

  “罢了,今日总是被你扰了,不如随我回去饮茶。”这一天的灵气已失,再继续铸下去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还是先搞明白夜沧澜的状态再说吧。

  推辞不得,夜沧澜被金子陵一路拉拉扯扯带回了前厅奉茶。可是,她哪里有时间在这喝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等人啊。

  不像是走火入魔的症状,也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但她目光异常清澈的同时隐隐约约有那么些许不曾出现过的戾气和邪气,金子陵暗地里观察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了,只是换做平常,这种打上门来的冲动行为是夜沧澜绝对不会做出来的。

  “世间万物皆有生死,既是那位姑娘已然看开,夜姑娘又为何无法释怀?”

  这句话敲在夜沧澜的心上,让夜沧澜面色数变,这样的语气,实在是让她不知为何而怒,她将手中茶杯重重落在桌子上:“师九如,你,难道便能看得开么!”

  不论是谁都让她将这些看淡,难道看不透便是不顺应这个时代?一个个把事情看的都太简单了,他以为,她和他们一样,能够真正适应这样的方式么?再者而言,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看破生死?又有多少人因追求长生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有生即有死,此乃天道,无论谁,都逃不开最终尘归尘,土归土的那一刻,记的越深,伤的便越深。”

  师九如依然是一派的温雅,若说看淡生死,他认第二,便无人会认第一。

  “哎呀,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要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那我们这些活了千八百年的早就疯掉了。”

  金子陵苦恼地用扇子敲了敲头:“九如,你说不是么?所以,这样的问题,我们从来是不考虑的。”

  对,就是这个活了成千上百年,才最让人无法想象。她是格格不入的马赫。一辈子都没办法想象的出他们这样的心情。

  “真是抱歉,我只活了二十多年。”让她学会这些人的洒脱,她真做不到。

  看淡二字……不是说说就算。

  哎呀,这个和活了多少年没有什么关系吧,最重要的是心态,心态啦,这种口是心非的别扭小孩,估计再活多少年都想不开的。

  金子陵习惯地伸出手想去摸夜沧澜的头,但在对方警告的目光下讪讪地收了回去:“你啊,别把自己困的太深,姬姑娘已觉得没有什么是值得遗憾的,那你就给她一个笑脸,让她安然离开这个世界。再说,芸芸众生又有多少人能选择自己的终点?她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幸福?这样的幸福……呵,难道,你们便没有执着?”

  得不到,只是看着也好,这样若能算作幸福,算作没有遗憾,她的境界,还达不到这么深。

  “没有绝对,只有相对。如果太执着,会让自己陷入走不出的境地。虽说我对铸剑甚至可以说是偏执,但我知道,没有任何一把剑,可以称得上是十全十美。像你说的,我真执着与铸一把完美的剑,那我这一生将一事无成。与你来说,在江湖中闯荡这么久,看过了这么多生生死死,难道,你要因为每一个的死亡而想不开?”

  “夜姑娘,有些事,值得执着,有些事,值得成为回忆。世人皆有选择,你怎知花姬姑娘的选择,对她而言不是最适合的,若想让魔流剑记住,或许,也只有那样。”

  当一个人的心中,只能装下一件事的时候,那么,便不奢求成为另一件事,她要的,仅仅是如同昙花一瞬般的灿烂。

  那真是抱歉,她是普通人,不是先天,更不是神——就算是先天和神,也有想不通的事吧,可活了那么久,真把每一件事都记住,谁都会选择自我了断,不再受红尘困扰。

  “因为你想不通,所以才会活得像个人。虽然你那一身是刺的性子,让人觉得很别扭。只是,活过的岁月越多,感情便会越沉敛,终究会达到忘情的地步。而这种忘,并非是无感无情,而是一旦爆发便会来得格外强烈,对自己,对他人,虽说足以撼天动地,却是没有半点好处。”

  平日里深居简出,金子陵的身边也没有什么人能让他打开话匣,何况,让他与刑天师谈天聊感情?算了……那还不如让他人道毁灭一下更痛快。

  “生离和死别,我看不透。家人,亲人,甚至是……无关紧要,却出现过的人。难道,你们没有值得记住的人?”

  “我……不记得了。”

  金子陵面色一僵,家人,父母,好遥远的词,对他来说,那是在记忆长河之中已经淡化到快要消失了痕迹的水纹。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只知道自己是吃百家饭,喝百家水被养大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从他有记忆开始,便是如此。直到后来,他被一个打铁的师父收养,名字也是师父给的,但他已经忘了为什么而爱上了铸剑。只记得当打造出一把好剑时,那种喜悦的心情,是任何事都无法替代的。

  后来他才知道,他的师父曾是有名的铸匠,但在经历了妻离子死后,心灰意冷,淡出了江湖。他的师父见他有铸剑的天赋,便毫无保留地将一身的技艺全部传给了他,甚至包括武功——他的师父说,如果真的爱上铸剑,那么,短暂的生命是无法让他满足的,教给他武功,打通他的经脉,让他不必受到寿命的限制,是为了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从铸剑中体会人生。

  教给他这些的师父也不知道究竟离开人世多少年了。记住吗?还是忘了?想想也是可笑的。他被人成为名剑铸手,他有名字,叫金子陵,但他……却只知道师父叫师父,一直到师父死去,他都从来没有问过师父的名字。遗憾吗?不,他不觉得遗憾。至少师父这一生,有他这么个徒弟养老送终。不提名字,是因为有一段伤心事吧,那又何必刨根问题。相知如此已是够了。人生——何必太执着。

  “夜姑娘,正因为他们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所以,你更要去记住,而不是一味地要求他们活在你的面前。人活一世,只要被人记住,便是幸福。”

  师九如终于明白,为何他会觉得夜沧澜怪异。因为……她有着被许多人遗忘了的本质。她的坚持,她的执念,看似古怪,却应是人心底最单纯的执念。这过度张扬的性子,便像是……被人侵扰了安危,而自发张开利针的刺猬。

  “我曾说过,若不执着,便不是夜沧澜。如今——”依然如此。

  年轻真是好啊——

  金子陵除了哭笑不得,也做不出来其他的反应,这姑娘一路打上寂山静庐,打断了他的铸剑,还和他打了一架,嗯,给了他一拳,到最后,反而是被他们联手开导了一番——有没有效先放在一边,起码,事情做了,便不后悔,这才是夜沧澜。

  从头到尾,不二刀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并非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而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先前,便一直在观察那份怪异,此时,他见气氛有些僵持不下,这才打破这份寂静:“沧澜,所谓执着,绝不是让你身陷僵局。你能做到的,可以执着,比如,救下我,但姬姑娘的生死,非你所能决定,何苦让自己不知所措?你可知,天下有千千万万个像姬姑娘那般心有遗憾之人,难道你要因每一个人的遗憾而伤怀,因解决不了每一个人的遗憾而憎恨自己?若能做到,那便不是人,而是神。沧澜,你不是神,你要做的,能做的,也是有限的,有些事,你或许不想累,不能累,可旁人,会替你累。便如同……当年的我。”

  “沧澜,不二刀说的不错,既然你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就不要说能够看淡话,谁都明白,话,只是说于表面。”金子陵见夜沧澜面色一变,似要着恼,立刻竖掌阻止她开口,“就像是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想要了解,我只需要知道面前的你,现在和未来都是值得金子陵相信,相知,相交的人就够了。你敢说,你是不够幸运的么?从你入江湖到现在,你所接触到的,哪一个不是值得以命换命的人?既然有这些,那这世上,便无遗憾。”

  说罢,金子陵微微一笑:“还是说,你希望你的身边,都是如同策谋略那般?”

  明明是很严肃的场景,夜沧澜却不知不觉地被金子陵那一句遇到的全都是策谋略那种人而惊到。她绝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如果周围出现的都是那张脸……她宁愿去死一死比较快。

  “金子陵,你……”

  “如何,还是多一些正常人的感情比较痛快,我说,我对你说了这么多话,好歹你也有个表示吧,比如说感谢之类的?当然,我是不指望你能想邻家小妹那样,扑上来说一声多谢子陵哥哥,你真这么说了,估计我先被你吓死,但——”

  金子陵一摊手,那笑容要多光棍有多光棍,是说,你总不能一刀劈过来吧?

  “咳咳。”

  不二刀作为义父,有绝对的权威和理由瞪了金子陵一眼,于是金老妖讪讪一笑,有义父的人,惹不起啊~

  “你死了,我会给你收尸。”

  “喂!你不是吧!不用这么狠啊!你这已经不是往我胸口上狠狠插了一刀啊,是把我全身扎成筛子吧!我这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能被你无忌的童言说成这样!”

  金子陵惨叫了一声,看着夜沧澜的目光满是悲愤的控诉:“我可是很难得这么浪费口水地开导人,你就给我这回报!不行!我要补偿!”

  补偿?补偿给你好几刀?老家伙,就你这性格,换成谁都想劈你几下才算对得起你吧,不过,欠揍虽然是必然,但绝不会让人讨厌,问题是,你这话,能对她起多少作用啊?一时?还是一世?我看——一时比较多吧?这个怪异的女人,还是得需要有男人来温柔地呵护着才能逐渐褪掉那乱七八糟令人捉摸不透的外壳吧?

  嗯?

  金子陵心中一动,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寻常的气氛,又或者说,是一双眼睛在看着他,难道是刑天师那老王八蛋偷偷摸摸地在他这下了什么偷窥符?他应该没那么无聊吧?嗯,他是不会那么无聊,但也呆那小混账就难说了……可这真不是他的错觉啊?武学到了他这个境地,要是连这都能感觉错了,他还称什么前辈啊?

  “金子陵?”

  见金子陵突然走神,夜沧澜叫了他一声,看他面容怪异,难道有什么需要解决但难以开口的事要她帮忙么?若是他说出口,不管什么,她都可以去做。

  “没什么,只是想到某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金子陵和师九如互换了眼色,于是后者半是自动,半是受人所托地道:“既是如此,不知师九如可否与夜姑娘一同回转,或许,会有所帮助。”

  “……你?”

  夜沧澜神情一愕,这师九如……是自己往麻烦上撞么?

  可他若跟着,这深不可测的武功,却确确实实有所助益……真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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