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忠告诉马运昌，现在的情况，是全省必须在八月底前完成，明年是县级班子换届，我们地区安排为全省首批推进，可不能因为一个县工作拖后，而影响大局呀。”
马运昌压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不过这个责任，完全由县里来承担是不是有点过了。还是需要把事情缘由说明了：“据我所知，我们是给地委行署写了专题报告的。”
黄兴忠说：“你们是写了报告，就因为书记县长不在家，缺了一两个领导同志，就要求延迟几个月。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呀，换届工作靠的是集体领导，靠的是许许多多的干部群众，大家一起努力。一个人能顶起来？”
“龚县长马上就要回来，不如等他回来了再安排？”
“不行哟伙计，近期省里要来人督查，一看事情还摆着，就不好说话了。不能再等了，这个事情要请你牵头，龚祥兴同志不是已经明确过，由你在家主持工作吗。”
“可是县镇换届这项工作，龚县长没有给我交代呀。”马运昌还是坚持了他的请求，还是要和龚祥兴同志联系一下。
黄兴忠微笑道：“你是怕他多心？”
马运昌直说了：“他把工作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重大的事情我一定要给他报告的。乡镇换届的事，他走之前就有交代，我不敢乱动。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在这里要给黄部长汇报。我来开会之前，就听到有传言，说龚县长要调走了，传得沸沸扬扬。我倒希望这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话，怎样做工作稳定人心，避免更大的影响，才是目前需要抓的事。”
黄副部长沉默了一下，说：“但如果我说，这项工作就是龚祥兴同志的建议，希望你来抓起走，你会怎么想？”
“没什么想，他要有这个安排，一定会和我直接说。”
“好了，我就直言告诉你吧，关于龚祥兴同志的调动问题，是有领导转达过这话，说他本人有这个愿望。本人有愿望向组织提出来，很正常，但愿望不是结果。到目前我和你谈话时间为止，我们还没有这方面的任何动议。我也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县镇换届工作不开展，任何人都不会调动。”
马运昌心里有了底，解释说：“一般情况下，龚县长有什么事都会和我说的，也许这乡镇换届的事要特殊一点。”
黄兴忠举起手指头：“我再声明一下，确实是他本人有这样的建议。至于他用什么方式告诉你，或者你自己主动和他联系，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不去了解。”
“那好吧，我接受组织交办的任务。”
马运昌回到县里，先给卢跃进打个电话，约好明天上班见面。然后赶紧去了医院。
妻舅坐在走廊长椅上，见了他，陡地一下站起来，红着脸道：“你这个人，连自家老婆病得要死了也不来看一看，儿子受伤了也不过问，还当什么父母官，不值得。”
马运昌强装笑脸，进去坐在老婆床边，捉过她的手抚摸着，说：“还以为开一天就结束，没想到开了两天。散会就往回赶，晚饭都没有吃。”
妻舅在后面愤愤地说：“开会开会，你们就是会多。”
老婆说话了：“大舅，不要再说了，有这么多人，丧起个脸，不好看。”
妻舅转身甩着袖口走开了。
马运昌心里明白得很，妻舅这是借机发作。他有个侄女，他老婆妹妹的女儿，高中毕业了，考不上大学，从贵土办户口过来了。
三年前，他选上副县长不久。妻舅就带着妻室儿女，连同岳母一起来了。
由岳母先开口，说了办户口的事：“小雯他爸爸，这个事，你帮想想办法吧。”
晚上睡下的时候，老婆在耳朵边说了：“你能帮就帮一回，自家人，反正不会坏了我们。”
马运昌道：“我和他们说了，要迁过来可以，只管这一回，以后有什么事，自己去努力。”
想想这也没啥惹不起的事，第二天就问公安局长。
局长反问：“你那妻舅有工作没有？”
他回答说：“有，在那边好像是教书。”
局长说：“那就简单了，找教育局联系一下，调过来，家属就可以随迁了。”
“真这么简单？”
“那不是怎么的？”
教育局长也没有犹豫，头天给他打电话，第二天主动来办公室，当着他的面，电话通知了人事股。就调来了，安排在二中教书，后来据反映，水平还不错，已经安排任教务副主任了。
马运昌没有料到的事，妻舅在老家那边摆谱，答应亲戚，说到贵山这边来，家里有人在这里当官，没什么不能办的。
妻舅侄女就是由他这样蛊惑过来的。她户口办过来挂靠姨父，这本身就有点牵强，办就办了吧，没给马运昌说，自己找公安局熟人就给办了。人到了，马上就要求找工作，还提出来什么自来水公司，城管大队，粮食局商业局贸易公司这些地方都不去，要去就去工商税务……
马运昌一肚子火没处放。碍于妻子的哀求，他不便发作，没好气，说：“这事情要慢慢来，人既然已经搬过来了，先找地方做做临时工，等县里有哪家要公开招考了，就叫她去报考就是。至于工商税务，那就不要想了，人家是省管单位，县里挨不着边，用人标准高，不是大专毕业，基本上都不用的。
妻舅得知回话，生气了：在贵土因为没有关系，没有任何臂膊，才想办法过来贵山靠亲戚，就像靠着你这个父母官沾点光。没想到你却给我们叫一头冰水，来这一套。这年成，办什么事离得开臂膊？你要这样的条件，不帮亲戚们办点实事，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县里那些干部，谁没有照顾自己的亲戚呀，都像你这样，什么事都按政策，坚持所谓的原则，没靠头，这样的亲戚，我们没有！
马运昌忍住心中的不快，让妻子转话说：“不是这个意思，安排是要安排的，但不能这样急，也得有个方寸，能帮的事会尽量办。”
妻舅说：“什么能办什么不能办？我看你是要保你个清官到头，你在自家门上个无事牌，有什么大和小事，不要找我们，亲戚朋友都隔远远的。”
妻舅不理解人，反而这样当着人面前撒泼，让他下不了台。马运昌心里只是后悔，当初应该直接就阻挡，不答应你们一家到这边来，欠思考了。既然不给面子，要闹开就闹开，爱找谁找谁去。教书育人的人，就这幅德行，没见过。
看过老婆。又去外科见儿子。马雯伤不重，只是肋骨损伤了一条，没有折断。病房里坐满了人，都是乡里的干部，还看见了一个副乡长，在说什么笑话，直让儿子喜笑颜开，使劲捶打床栏。看见父亲，才闭紧了嘴。副乡长站起来，毕恭毕敬喊了声县长。马运昌一脸不痛快，直接问他：“你们今天放假？”
副乡长脸红脖子粗，说：“我们来开会，没事在街上走着，大家商量，就说来看马秘一眼。”
他道：“散会啦？”
副乡长结巴起来：“还、还没有。”
马秘！马秘？马运昌听到这种言语，肺都要气炸。事情坏就坏在你们这人身上，好事不作，溜须拍马倒有一套。你们是看得起马秘？你们是盯着他爹！
副乡长眼见马副县长不高兴，看看不是说话的场合，多待下去还会出洋相，于是找个借口，打个招呼，带着手下呼啦啦拥挤着出去了。
马运昌给儿子丢下一句话：“住两三天医院赶紧出院上班。”扭过身子，也不回头就走了。
儿子败兴地躺下，扯被子蒙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