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挡住了龚县长。原计划要在这一周回来的，现在又要无限期延长了。成天窝在宾馆的日子可不好受，就靠打电话排遣时光了。
决定先给卢跃进打，钱没得了，要他想办法弄点来。当然要说说他的事，安抚一下。一阵长鸣音，卢部长没在办公室？
好吧，看看马运昌在不在。一打就通了。他说太想回来了，心急如焚，早知道会这样耽搁，就不要回头，顶着批评也要呆在家里。没办法，人不留人天留人，被雨水给挡住了。专员搭飞机走了，飞机留有专座，省部级领导专用，他遇上了，说有紧急会议，就给他了。还是绕道。专员精神好，腰杆硬，经得起颠簸，起飞降落对于他来说，随茶便饭一般。他每天有一顿营养餐，晓得吃的啥哟，躲在包房里面吃，他们说是进口的，没看见，哪个相信哟。我们就不行了，没那种待遇，吃大桌子菜。主要的是上不了飞机，行署答应报销机票钱，偏偏遇着满员，走不成。看来又要耽搁几天，你们在家辛苦了。运昌呀，别的就不说了，工作上的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出来这么多天时间，你们都干得好好的，担心也成多余的了。
他停顿一下，给马运昌点时间回话。马运昌说：“工作我们顶起干，这没问题，抗洪减灾问题，农业生产发展，正常的工作推进，这些都没问题。好在专员也不在家，近期没有开会。部门的会议按照各自分管范畴，也都及时参加了。互相也通了气。不过还是有好多事都搁下来了，你不在，没得哪个敢擅自作主呢。”
“没那么夸张吧。也没有听说出了什么事呀，好像一切都平平稳稳的。看来，果真应了那句老话，缺了谁，这地球照样转啊。”
“县长呀，你在那么远的地方，难道还能听到什么？”
“听到了，运昌啊，本来不该和你说，也不是你说的话，说了你会产生疑惑呀。但是我不和你说又和谁去说呢？怪我走的时候，把担子交给了你，无形中是你成了磨心，就算你什么也不过问，什么也不插手，躺着你也一样成目标。但是我不交给你又交给谁呢？”
龚祥兴说了一大些话，不直接说听到了什么，马运昌却已经心中有数了，这是在指东打西，所谓离了谁地球照样转已经点得很明了。说我躺枪，还不如说你自己心不安罢了。
这段时间，天上下大雨，街上传风声，都说龚祥兴不回来了，没等他回到行署，就要宣布了。消息传太快，路上遇到的正副局长主任，都要问这个事。马运昌说什么呢？马运昌的回答是没听说，也不信。大家都是你传我我传他，说能说消息来源是真的呢？他们就说，马县长成熟多了，越发老练了。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恭维。都算是吧。都是谣传。你们说是你们的事，我没有听到是我的事。
马运昌说：“工作那么紧，没有心思去听那些无味八道的话。”
龚祥兴说：“是呀，说什么由他去吧，真的假的都随便说，反正人不在，听不到。运昌呀，大老远打个电话，不容易，还得说点啥事。我听说了，你们几个在着手筹划搞什么水电厂的事，对吧，我晓得，你做什么事，不会瞒着天瞒着地的，就算今天不说，明天还不是要暴露？我先不说我是什么想法，说说前几天参观了大型水利枢纽的事，去之前惠专员说，过两天就有个世界级水利工程方面的大会，要在这里召开，当时我就想要是你在就好了，可以深入了解一下。专员说他想参加这个会议，正在向有关关方面争取，要见见世面。他的愿望成了遗憾，因为地委行署要开大会，他要作报告，必须赶回去，就放弃了争取。我是没有这个资格，只能在宾馆看电视新闻了。这边的电视节目很好看。省地县三级都有内容，很丰富。地委行署的会议指名县长书记都要参加。我是这种情况，专员就说了，你参加不了了，就指定一个人代替吧。还能是谁呢？当然是你了，都给他说了，没问题。你就安排一下，全权代替我参加这个会吧。”
龚祥兴给马运昌打完电话，再给卢跃进打。这回通了。
“跃进呀，是我呀，我是祥兴呀。”
“龚县长呀，你在哪里，回来啦？在机场还是火车站，我去接你呀。”
“还没呢，跃进呀，还没有和其他领导通电话之前，我先找你了。这段时间没见面，不知情况如何，心头挂着呢，怎么样啊？最近？”
“马马虎虎，你不在，好多事都等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你没听说吧，你是组织部长，消息来源广泛，一定听到了。”
“什么呀？县长？”
“关于我呀。”
“县长，那是谣言，道听途说，只要谁在我面前说了，我就立即批评他。听信谣言，该当何罪！”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自己的事自己都不知道，要你们在那里为我瞎操心？”
“是的，县长，你就抓紧时间回来了，你一出现，所有的人都要变成哑巴了。”
“也不至于那么严重，随他们说去吧，仔细想想，也有一定道理，我们当干部的，本来就是一块砖，东西南北，说搬就搬，你还能怎么样？”
“不会的，县长，你在贵山这么有威望，贵山的经济建设社会发展事业需要你来领航，掌舵。”
“好了，我也听出来了，马马虎虎？有情绪呢。这很正常，换成任何人，都难免这样。告诉你吧，在这边，我和专员说了不只一次了，专员的原话，我这就告诉你了。专员说，我和你都在外面，远隔千山万水，难道你要我现在就打个电话回去，通知他们，把贵山县卢跃进的事给办了？还得有个程序是不是？跃进呀，这是原话，我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添加。你相信吧。你也别激动，不要先说感谢的话，要感谢，等宣布了再来吧。跃进呀，不要嫌我啰嗦，你注意观察，今年全专区不是一个副处级都还没有办吗？要办的话，第一个还会是谁呀，我们这样的力度，够大了吧。跃进呀，你看，和你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有没有用，话筒都发热了，好吧。
“哦哦，还有一个小事，说你的常委问题占时间过多，差点就把这点小事给忘了。是这样的，我这边出来带的钱都用完了，你去一趟财政，找找郑季，要他拨三万块钱到你那里，一万你留下，剩下两万，找个人给我送来，找一个精干一点的，信得过的，能办事的。什么？两个，不用，就一个，一个也已经是够意思了。你找好人了，通知我一声就行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他接头的地方。跃进呀，就这么一件小事，你看看，我走哪都不会忘记你，给你留一万。你是我最放心的。谢谢你啦。注意保密哟。”
卢跃进一扭头，有个人在后面站着，吓他一跳，是李红专。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偷偷摸摸的。”
“刚刚，你们说什么，我都听见了，让我去吧。”
卢跃进心里也想，既然来遇着了，就给你吧。
“你放心，我当兵在外，走南闯北的，全国就差西藏和台湾了。”
李红专一日之内就办好手续，钱取出来，车票也买好。没有谁知道他要去哪里，连老婆也不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程放。
她问：“神秘兮兮的，去哪儿呀。”
他挤眉弄眼：“国安部门的呀？”
“哟，来这套，我俩谁跟谁呀。”
“嘻嘻，去接龚县长。”
“哟呵，越攀越高了，有本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