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李红专走过工资股办公室，就听程放轻盈的声音：“李股长，请你来一下。”
“什么事？”李红专走进去。
程放招呼李红专进了办公室，说：“我有个问题，正在这里犹豫，拿不定主意，请你来帮我斟酌一下。”
程放在办理一个调出干部的工资转移手续，发现这个干部的工资数额与她掌握的情况不大一样。比起相同级别的其他人来说，这个人的工资似乎多了两块钱。她找到了问题所在，是他的调出工资结构中，地区类别从四类变成了二类。这个干部所在的乡镇与县城同属于一个地区类别，执行的是同一个标准的工资。程放试图通过电话联系单位，可是电话一直不通，而这位调出的干部却要求尽快替他办好手续，也就是说，他已经买好了明天的车票。
李红专拿起单位开具的工资介绍信，看不出地区类别改为二类的依据，只能从档案中寻找，但是其档案早已寄到接收方。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去单位查找依据。
“陪我走一趟吧？李股长？”
李红专刚好有空，就答应了程放。来到贵山几个月，与程放接触的比较多一点，这个女人慷慨舍得，好交朋友，都已经请李红专吃过几顿了，李红专还没有回请过她一顿。有机会遇到，吃到一半，或者还没开始，她就快速拉开钱包付账，李红专又不好意思拉她的手。
当下讲好，程放马上调来组织部的小车，加了汽油，给师傅买了包香烟。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单位领导出面接到他们，经办人却带孩子看病去了。就又等了近两个小时。他带着孩子来办公室，了解来意后，就找出了人事劳动局转下去的接收方信函，上面很明确地提出，要在办理工资介绍手续将地区差别调整为二类。
事情就这么简单。李红专问程放怎么办。程放答：“这还不容易，满足对方要求呗。”
“符不符合政策呢？”
“没有这方面的规定。”
“没有就可以随便？”
“这不是随便，这是让对方不要小看我们，我们的待遇也不低。”
回来的路上，李红专提了一个建议：“以后办理工资转移手续，一定要抄一个对方要求的原件，留下备查。”程放觉得李红专看到了问题的关键，点头表示赞成。
回到县城已经中午一点，程放说：“我晓得一个地方，鱼头火锅，好吃得很。”李红专说：“先讲清楚，让我买单，就去吃。”
程放笑了笑：“搞清楚，今天是我请你帮忙，轮到你请我帮忙的时候，你买单。”说的有理，李红专无言。
两人去了百灵酒家，要了四个鱼头，一人分两个。两服务员倚在柜台边嘀咕，眼角朝这边瞥，程放拿眼瞪过去，她们赶紧低头。程放看了李红专的吃相，实在不雅，把自己这两个“啪嗒!”倒进他钵子。李红专嘴里包着鱼肉，说不出话，不解地睁大眼睛看她。她去了柜台上，叫服务员另外弄个蔬菜。就靠在柜台边等。服务员知道嘀咕错了，忙低头做事，不敢再吱声。
下午上班，看到桌面上一叠表，面上第一张就是贺国荣的，已经盖了章。李红专吃一惊，问吴炫是怎么回事。吴炫说：“文件下发了，要归档。”
“这个贺国荣，怎么拿出来的？”
“你放柜子里，好几个人都看见的，所以就找到了。”
“谁叫办的？”
吴炫举起那张表，指给他看。原来填写档案资料员的代干一栏，现在已经变成了办公室负责人。
李红专愣住了。吴炫进一步说：“上午水利局来人了，把表拿去重新填过，一会儿就送了回来。局长审查了，叫马上办。”
“上午什么时候？”
“你和崔股长的车刚出去两分钟。”
李红专去推局长室的门。人说局长开会去了。都不知道去哪儿开。
吴炫说：“李股长，着急没用的。人家单位这样改了，责任就不在我们了。”
李红专说：“不，这里面有问题。”
李红专找不着局长，就决定找组织部长。给组织部打电话没人接，转过念头，找到程放说：“走，陪我走一趟。”
程放问：“去哪里？”
“去水利局。”
程放也看到了贺国荣那张表，又听到他与吴炫的对话，心里真高兴，这事由局长亲自安排办了，你还能干什么？说：“文件都发了，再这么搞有什么意义？”
李红专道：“我要调查清楚他们是怎么改的。”
程放道：“难道他们那公章会随便盖的么？”
李红专说：“你的事找到我，需要我去哪里我二话不说就跟你去，可是我的事，你怎么就这个样子？”
程放见他要生气，忙说：“我去，我去，你等我一会儿。”
“你干啥？”
“上趟厕所嘛。”
女厕在二楼，科技局隔壁。程放进去找电话给祝明霞打了，说：“贺国荣的事情上午已经办了，文件正在发。”
祝明霞感到意外：“怎么回事？
程放把经过说了。
“感谢你们了。”
“可是现在，李股长要我和他去水利局。”
“干啥？”
“调查为什么改岗位的事。”
“哦！？”
“代干岗位改成了办公室负责人，这是主要的……关键我要告诉你的是，姓李的不依不饶，要我要和他一起去水利局，要查清楚改岗位的原因。我没有办法，我的事情，随时叫他他都上前。现在他硬要我陪去，我能推脱么？我在路上尽量拖延时间，你给贺国荣打个电话。”
“打电话干啥？”
“要他有所准备呀，给单位领导打个招呼，先离开单位，回避一下？”
“你是说让领导走开，你们去了找不到人？”
“对呀？李红专这个人，就是这么一副德性，他在贵山没有几个熟人，时间又短，不靠自身的努力，就站不住脚跟。所以他想要办几件事，确立他的地位。”
“既然他这样坚持，那今天找不到，明天他还会去。”
“那再想别的办法。”
“后天呢？”
“哎呀，不要想那么多了，拖他一天，再找人给他打招呼嘛。”
“我看不必要这么做，随他查吧，查出来了，该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程放拿着话筒发呆。祝明霞在那边咯咯笑起来：“快去吧，我答应你，马上给他打电话。你这样关心我们，我先代表他感谢你了。”
程放的心舒缓了一点。扬扬手，对话筒说了声：“拜拜。”
祝明霞不敢怠慢，马上就给贺国荣打了电话。
祝明霞说：“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呀，不依不饶的，他到底要干啥嘛。”
贺国荣说：“他呀，他就是这样的人……这个事我有预感。”
“你想怎么样？”
“还能打通那个程放的电话么？”
“现在可能在路上了。”
“那就算了。”
“她说了，她有她的难处，她是站我这一边的，就是她要我赶紧通知你，有所准备。”
“她还说了什么？”
祝明霞着急说：“我觉的我们既然都想通了，就没有必要做什么准备。我觉的不如干脆我们找车局长，要求他把文件退回去，我们不要转干了。”
贺国荣有点为难：“不恰当呀，车局长一直在关注这个事情，而且为了我这个事亲自去跑。我现在去当面说了这个要求，肯定会伤他的心。”
“那你说怎么办？”
“我的想法，还是是顺其自然，平常心对待。”
“他们要是查出来岗位确实是经过修改的呢？”
“那也没什么，单位做什么事，都是光明正大的，没有见不得天的。承认就承认，不承认就纠正。简主任拿文件给我看了。我说可能还会出问题，他说不怕，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国家为什么允许以工代干人员转干？这就是说，过去一些政策已经不适应发展需要的，就要改变。我不相信只要埋头工作，学习有进步，单位要培养，却因为没有读过大中专，没有经过人事局分配，是通过劳动局招收的，就是工人，这样的情况永远不会改变。为什么要将一部分工人通过考试转干，说明什么呢？说明了国家在干部政策开始有了改变，新闻报道上出现了农民竞聘乡长，就是信号。不拘一格选拔人才，这才是现代化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