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整座城已是灯寂人静,大街上只有落叶随着秋风巡过,左右房舍灯火也多灭了。
四人到了官驿外,意料之中地见门口有四名守卫,看打扮是普通的官兵!
白娘子先开口道,“驿站有后门,守卫和前面差不多,但过会儿我们这边引起动静后,应该可以略分散他们的注意,你们正好趁机从那里进去救人!驿站没有地牢,天诛的人住的楼上,抓的人应该也在楼上某间房里!”
傅青竹再小声说到,“所以,我和白娘子在前面把天诛的人引过来,你们从后面进去救人!我们会尽量拖延时间,但你们要尽快!”
荆不夜和武修罗同时点了下头。
“之后你们直接带人走,去追李解忧他们,不用管我!”
荆不夜略不放心,“师——”
“别磨磨唧唧的!”傅青竹直接把他的话吼了回去,“我也会追上你们的!”
或是傅青竹一时声音略大,守卫听到了响动,傅青竹立刻飞身而去,利落地出手将守卫打晕在地,之后回头对荆不夜和武修罗摆头,让他们快走。
武修罗拉了荆不夜一把,“走吧!”
荆不夜最后看了傅青竹一眼,更武修罗疾步离开了。
白娘子疾步走来傅青竹面前,低声道,“你可以先离开或者藏起来,也可以去接应他们,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果你被他们抓了呢?”
“你也不要出来!”
“你被杀了呢?”
“不会的!”
白娘子每一句话都很肯定,傅青竹一时有些词穷了。
“相信我,我不会有事,我会尽量全身而退的!”白娘子语气平稳,像是十足成竹在胸,“而且他对敌人心狠手辣,但对自己的人一向很好,不然他坐不到今天的位置!”
“但你做了这件事,也许他不会再当你是他的人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随便杀我!”
“为什么?”如果白娘子说服了她,她就离开。
“因为我是天下第一舞姬。”
天下第一也只是个舞姬而已,这有什么用?傅青竹实在想不明白。
“这是当今皇上亲口封我的名号,所以我是皇上的人,他要动我须得让皇上同意。我还是鸣风族的圣女,他更不会随意杀我!”
“真的?”
“真的!”白娘子郑重地点头并催促道,“你快些走吧,他们应该已经到后面了,我们再拖延会妨碍他们行事!”
“好!”傅青竹选择了相信她的话,“你保重!”傅青竹转身走。
“你也是。我认为我们有缘还会再见。”白娘子飞身上了墙,抱琴而坐,将琴放在了双膝之上,双手抚上了琴弦。
“那就有缘再见吧!”傅青竹没回头,往后面荆不夜和武修罗去的驿站后门方向去了。
院内起了噪杂声,同时琴声也随之而起,仍是傅青竹听过的那曲,但调子快了些,像是在催促一样。
傅青竹信守了对白娘子的承诺,虽然她清楚地听前门的打斗声,但她没有回去,独自隐身在后门偏僻处等候荆不夜和武修罗,也没冒险进去。
但是傅青竹的耐心向来不多,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始终没见武修罗和荆不夜出来,驿站内的打斗声也停歇了好一阵,她渐渐有些按捺不住了……
正当傅青竹耐不住要从阴影里出来之时,忽然听见一声马儿嘶鸣,之后先碰的一声,后门的门板飞了出去,接着,一辆马车穿门而出。
傅青竹看到驾车的人身形高壮,似乎是武修罗,她立刻点地飞身而去,上到马车顶上,同时一个人影从马车下方飞出再翻身而上,上来了车顶与傅青竹相对。
“怎么回事?”傅青竹看是荆不夜立刻就问。
荆不夜略木讷了一下才回道,“他们都被天诛施法显出了原型,现在都无法行走!”
“但是马车响动不小,夜里很容易被听到,车轮痕迹也会很明显,很快会被循着追来!”
“我们走水路!”
“半夜有船?”虽说海边码头经常有船停靠出行,但夜里还是很少有船出发的。
“独孤姑姑在海边有船!白天时候我曾经找过她,让她在海边等我一夜,我也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确实用得到!”
“那好!赶快吧!”傅青竹并不喜欢走水路,因为之前海上与天诛那一战算是大难不死让她心有余悸,但眼下确实是个好选择,无忧岛这些鲛人适水,而且水流无迹,这里出发的船航线很多,倒是个避过天诛追截的好办法!
马车赶到了海边,此时海边的停船大都无灯无火,在黑暗中一片安宁,只有海风和浪的声音不歇。
荆不夜指着挂着一串绿红灯笼交错的船,交代那就是珑娘的船,之后三人便忙着将车内挤着的鲛人移出来,送到船上,来回了几趟将人搬完了,傅青竹将马车掉了头,用力拍了马腹,马儿吃痛,沿着海岸狂奔而去。
傅青竹和荆不夜双双飞上了船,荆不夜立刻进船舱催促开船,傅青竹独立在船尾,看着船离岸原来越远,这才稍稍放心……
不久,荆不夜从船舱出来,酝酿了片刻口说到,“师傅——外面风冷,你还是进船舱里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傅青竹给了他满腔冷意。
荆不夜默了片刻,转身进了船舱。
傅青竹以为他识趣了,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了脚步声,她没回头,但知道又是荆不夜。
傅青竹没好气道,“有话就说!废话就算了!”
荆不夜没说话,慢步走近了,抖开手里的斗篷为傅青竹披上。
傅青竹感到身上一暖,心也微微一热,但很快她又冷了下来,回头瞥了荆不夜一眼,将身上的斗篷扒下来一把丢在他身上。
“你不用对我献殷勤!”她压着声音冷漠无情道,“你已经找到你爹娘了,你的身世应该也知道了,不必在我面前演戏!”眼下需要他帮忙的事已经完了,他跟在她身边只会让她心思不宁,所以她决定了接下来要赶走他!
荆不夜定看着她,他想看出她的心思,但她戴着雪白的面具让他窥不见她的表情,惟独露出的眼睛是冷漠的,冷漠得让他心寒。
他勉强地微微笑着,“你还是我师傅!”
“但我不想要你这个徒弟!”
她的决然刺痛了他的心,但他还强保持着微笑,温柔而包容的笑。
“从我猜到你是他的儿子那一刻开始,我无时无刻都恨不得你早死!”她曾经是真的这么想。
“你如果真想要我死,我随时可以死在你手上。”
傅青竹出手抓住了荆不夜的脖子,指尖已经扣进了肉里,“杀你,你以为我不敢?”
脖子上清楚地传来疼痛,但荆不夜只低眼看着她,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
傅青竹心下一横,一掌将他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船舱门上,荆不夜痛得闷哼了一声。
傅青竹感觉他那一下似乎是撞在她心上的,她胸口一阵刺疼,但她强忍住了去扶他的冲动。
半晌,傅青竹找了个借口,“荆不夜,这次你帮了我的忙,所以暂时饶你一命!船靠岸后你就离开,从此你我师徒恩断义绝两不相干!再相见,就是我灭你满门复仇之时!”
忍着身上的疼,荆不夜爬了起来,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你要杀我的话现在就杀吧!既然你要杀我全家,为什么不现在先杀了我?”
他这是逼她吗?傅青竹心头来了气,“你既然那么想死,那我成全你!”
她愤怒地抬起了手,出手一掌打向荆不夜,正此时忽一道狂风吹来,一只粗掌接下了傅青竹的掌力,将她震退。
“傅青竹,你是真心要杀他?”突然冒出的武修罗怒视着傅青竹,出手将一旁的荆不夜往离她稍远的方向推去。
“是他自己找死!”傅青竹仍不改冷漠。
方才她那一掌其实是不自觉有收敛力道的,而且她是对准他的肩的,不是他的胸口,但真下去也会让荆不夜肩骨寸断,武修罗出来救场她其实松了一口气,但这些她都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是,是我让她杀我的!”荆不夜说到,又朝着傅青竹走近,一步又一步……
武修罗横臂拦住了荆不夜,沉声斥道“你以为她会心软吗?傅青竹原本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你爹和她之间又有深仇大恨,她是真的会要你的命!”
荆不夜仍直直望向傅青竹,轻笑了一声,“师傅,我是你养大的,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这条命你要随时可以拿去!”
傅青竹气得胸口发疼,握紧了双手才压制住自己!她养他这么大是要他这么不爱惜性命找死的吗?若早知如此,她何必养大他?
傅青竹再度抬起了手——
武修罗抢在傅青竹动手前又对荆不夜道,“你的命是你父母给的,不是傅青竹给的!你若就这么轻易去死,你对得起你父母的生你的大恩吗?傅青竹对你是有养育之恩身教之德,但这不需要你用命去还她!她不值得你这么做!”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的!”荆不夜用了几分真力压下了武修罗的手臂,“谢谢前辈!”
武修罗看得出他的决意如此,气愤之余也无可奈何,转而厉瞪着傅青竹。
荆不夜再度走到了傅青竹面前,轻声说了两个字,“杀吧。”
他这是逼她吗?傅青竹毫不迟疑地极快出了手,一掌打向了荆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