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镇宅子里。
卓玉目不转睛地盯着斜上方，那里是一团迷离的青色烟气，烟气中则是陆京盘坐在雪地的情形。
就像投影机投影似的。
太神奇了。
更神奇的是面前这位穿红色汉服的漂亮女人，也就是幽叶，还能够通过这团烟气跟陆京直接对话。
卓玉都有些疑心幽叶是神仙。
等幽叶将烟气收拢在了手掌里，她才惊呼出一声：“太酷了，大姐姐您肯定是神仙下凡。”
“大姐姐？”
幽叶似乎觉得这称谓很好笑，捻着手中的刺绣团扇转了转，“我可不是神仙，我嘛……说起来恐怕你会害怕，还是不说的好。”
“您刚才？”
“给陆京些动力，好让他努力点。”
卓玉倒了一杯茶，很恭敬地给幽叶端过去，幽叶没接，反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带红穗子的酒壶给她。
“你喝点我的酒尝尝。”
卓玉接过酒壶，没喝。
而是仔细打量起这小酒壶，毕竟学历史考古系的都爱考究。
酒壶不是扁形的酒囊，像是个精致的瓶子，纯银打造，分量不轻，壶嘴是錾金的凤头，凤身则围绕着壶身，雕琢的栩栩如生。
底部落款：“真宗八年，内藏库制”
卓玉的眉稍不由颤动。
这玩意来历太牛-逼了！真宗八年指的是宋真宗时期，而这内藏库跟清朝内务府相同，负责皇家的饮食起居日常用品等等。
也就是说这酒壶，极有可能是哪位嫔妃或者公主用过的……换旁人要搁在家里供起来了。
幽叶竟还拿它装酒？
卓玉咬了咬嘴唇，善意提醒道：“大姐姐，您可能不知道，这个酒壶八成是国宝级文物，现在还用来装酒的话太埋没了。”
“你还挺了解历史。”
幽叶淡笑，但她不管怎么笑总是带着慵懒妩媚，似有风尘之色。
“这是惠国公主赵志冲升大长公主，皇帝的赏赐之物，放心，绝不是古墓里挖出来的陪葬品。”
“那您还用它盛酒？”
“酒壶难道用来盛茶水么？”
幽叶似乎完全不在乎酒壶的价值，只是把它当做普通器物来使用，向卓玉扬了扬手，“这酒可是诸葛青穹那小瞎子酿的，对你身体有好处。”
“那谢谢您啦。”
卓玉也不矫揉造作。
对着壶口便饮了一口，不辣，味道略微清甜，后味儿像是淡淡的桂花香，喝下去后便觉得一股暖意流动。
她握着酒壶，眉睫眨动了几下，继续道：“大姐姐，我能不能给这个酒壶拍张照片？我有位朋友跟我一样学的是历史考古，对文物很感兴趣。”
她说得自然是宁小萱。
她自己拿公主的御用酒壶喝酒，看都不给宁小萱看，那头小奶牛肯定觉得她不讲姐妹义气。
“你随便……”
幽叶凝望着外面雪色，忽然道，“你会下棋么？”
“围棋么？那我可不会。”
“这点倒是和陆京的母亲不像，她琴棋书画都懂，也肯静下心学习，不过……人也未必非要像别人。”
幽叶微微叹气，“但你会喝酒，曲瓷也不会这个，来，陪我喝几杯。”
她把茶杯里的茶倒了，等卓玉拍完照片，自己就着酒壶喝酒，让卓玉用茶杯陪她喝。
就壶而饮自然有种潇洒风范。
但她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伤感落寞，饮了几口，轻声吟道：“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葬花吟！
但从她口中念出却显得格外伤怀。
卓玉小声跟着念了两句，问道：“你是在忆念陆京的母亲？”
“是啊？那是个让人心疼的姑娘。”
这句话有问题！
陆京的母亲曲瓷如果还活着，至少已经四十岁，芳华不在的年纪，用姑娘这种称谓很是不妥。
但幽叶又说自己是曲瓷的老师……
而幽叶的年龄看起来却只有二十七八左右，怎么可能是曲瓷老师？难道她真是长生不老的神仙？
“大姐姐，我想……”
“想问我的年龄？”
幽叶扬了扬手里酒壶，“太长公主年幼曾做道士，这酒壶皇帝赏给她，她赐给了道士们，而我跟道士们水火不容，这就是当时抢过来的。”
卓玉的手猛然颤动，双眼大张。
小脸上写满惊讶之色。
这可能么？如果是真的，那就表示幽叶起码有一千岁，比手里的古董酒壶更古董，实在匪夷所思。
她被惊得半晌没说出话。
小脸僵在那里，直瞪着幽叶，而幽叶却只是向她投过来一道温和目光，拿着酒壶跟她手里的茶杯碰了碰。
“我们继续喝酒。”
“我……”
“只是给你讲个故事，别太惊讶。”
幽叶半真半假地笑着，“就当是我编瞎话逗你乐的，你，姑妄听之。”
卓玉可不认为她讲的是假话。
第一，她能够化成青烟，将远在千里以外的自己摄到这里。
第二，她能透过一团烟气，隔空跟陆京对话。
这都不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或许她真是神仙吧？卓玉还记得陆京曾说过，他师傅英战飞就是散仙，那有神仙就不奇怪，能活千年也不奇怪。
而作为普通大学生来说，遇到这种事，首先不是害怕，更多是好奇，反正幽叶也不会害她。
她捧杯浅啜，淡笑道：“我信您。”
“嗯？你笑起来很漂亮。”
“大姐姐您比我漂亮十几倍。”
幽叶按住眉角，摇头轻笑，红袖滑落到了弯臂，露出纤白如雪的小臂，又加上似醉非醉的迷离目光，极为妩媚，摄人心魂。
韵味远远超越容貌。
这样的女人如酒，能让人醉。
她将团扇搁在桌上，启口道：“说到漂亮我倒认识一位，用惊为天人来形容都不为过。”
“你说严小姐？”
“她？与那女人相比能算是脱俗，但以相貌形体而论，还差一筹。”
女人的漂亮有很多种，但到了一定程度，那就是各有特色，分不出高下了，比如赵冷跟严薇安，都是倾城之色，风格不同而已。
比她们还高一筹？
“我可想不出那样的人是什么样。”
“有一天你会见到的，那女人……在彼岸大湖的尽头，每个人都有见到她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