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实善于挑拨同事之间的关系,很正常的事到了他的嘴里,经过他的大脑一分析,保证给你分析出不一样的味道,甚至有可能颠覆你的认识,他的这个毛病,大家早就熟知,所以这也是大家对他敬而远之的主要原因。佘文秀、聂文东闹不团结的时候,带得整个阆诸官场生态都不好,那个时候,殷家实的周围的确聚集了很多人,但这些人不是因为认同他的某些观点,而是想就一些正常的事听听殷家实不一样的分析,以便掌握攻击别人的理论根据,提高自己的警惕性,那个时候班子很混乱,各唱各的调,鲍志刚在那个时期是我行我素,不与任何人为伍,特立独行,保持着自己的政治洁癖,也正是这点,让刚来的江帆对他有了好感。
现在的形势完全不同于从前了,江帆主政阆诸后,励精图治,将发展定为主旋律,而且知人善任,重聚人心,歪风邪气少了,说三道四的人也少了,加之通过班子大换血,可以说很少能听到不谐和的声音了,尽管殷家实也非常卖力气地想搅乱政局,由于人心所向,他几次使用的阴招损招都没成功。江帆对他的做法是不予理睬,甚至在会上都很少点到他,不说是空气,反正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只要他有不轨的言行和勾当,只要粉碎了就行,很少点名对他进行批评,当然,也谈不上表扬。久而久之,大家就能掂量出谁是谁非了,自然就远离他了,这一点比彻底摧毁他还令他痛苦。
此时,鲍志刚岂能不知殷家实坐在这里说这样一番话的真实目的?他知道,殷家实是不会放过今天这样一个做文章的机会的,但是,由于上午他主持的奠基仪式出事,殷家实的话尽管他从内心里抵触,但有些话他听着还是很别扭,比如殷家实再次强调了江帆、彭长宜在招商引资上政绩显著的问题,相比之下,他鲍志刚的成绩的确微乎其微。
由于长期以来对殷家实为人处世的了解,此时,就算是他的话说到了鲍志刚的心坎儿上,鲍志刚也会打个大大的问号的,因为殷家实惯于说不谐和的话、做不谐和的事,所以,他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一边,抬起头看着坐在靠窗位置上的这位市委副书记说道:“我说殷书记啊,怎么说你还是副书记,这么说话可是有失水平,什么谁的天下?阆诸是党的天下,人民的天下,不是某个人的天下,你这样说不好。彭长宜在锦安的工作的时候,官场上的人就送给他一个雅号:救火队员,他善于处理突发事件,善于收拾烂摊子,工作上敢于碰硬,敢于啃硬骨头,善于啃硬骨头,这也是他能一路升迁的主要原因。你别不承认,在这一点上,尤其是处理突发事件上,他的主意多,办法多,就是比你我强,甚至比江书记都强,这个是有目共睹,也许跟他长期在基层工作,了解基层生态有关。至于你刚才说到的政绩吗,我是这样认为的,谁干都一样,只要干出成绩就是好事,抓来的项目越多越好,因为这些项目将来谁也带不走,不管是空降干部还是本土干部,谁都带不走,最终都得留在阆诸的土地上,真正受益的是阆诸人民。”
没想到鲍志刚这一通至真至诚的话,不但没有说服殷家实,反而殷家实不以为然,他说道:“你少跟我来酸文假醋这一套,少跟我唱高调,我做不到你那样心胸大度宽广,做不到你那样高风亮节,我今天严重怀疑这里面有文章。”
鲍志刚就是一愣,他问道:“有什么文章?”
殷家实说:“你想想,为什么没有彭长宜参加的剪彩仪式就出现工人骚乱,为什么他彭长宜一回来骚乱就平息,我们之前跟工人们说了那么多的好话,都是白说,他一句话就全齐了?为什么?”
“他说什么话了?他都没在现场。”鲍志刚抢白道。
“你没听说吗,后来进来的那个前厂长,怎么跟大伙儿说的?他说:大家安静,听我说,咱们新增加的那些条件,彭市长都答应了,但是我们现在不能散,要协助政府将这个奠基仪式进行完毕……是不是有这话?”
鲍志刚记起来了,的确如此。
殷家实说:“这个问题还用我说吗?明摆着的吗!你难道你就没觉出什么?阆诸快成他彭长宜的天下了,你能说正常吗?”
殷家实似乎越说越气愤:“我给公安局褚小强打电话,让他派警力来,护送领导离开,你猜他当时怎么跟我说的?”
鲍志刚依稀记得在现场,殷家实跟他商量,说是要给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出动警力,当时鲍志刚不大同意这样做,尽管工人们把现场围住了,但并没有过激举动,而且表现得也很理智,但是殷家实一再坚持,他也就再说没什么,殷家实给褚小强打电话的时候,鲍志刚正在安慰史密斯先生,所以他打电话的过程鲍志刚并不知情。
鲍志刚就问道:“对了,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这个茬了,你说给小强打电话,到底打了吗?怎么最后我也没见一个警察的影儿?只在外围看到了穿着便装的褚小强和两个便衣。”
“嗨,别说了,我快窝囊死了。”殷家实这才将给褚小强打电话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他说:“我是堂堂的副书记,市委三把手,但却调动不了警察,我打电话跟他说,让他出动警力,他说考虑一下,不一会就给我来电话了,说,眼下出动警力不明智,会激化矛盾,但是他会结集警察队伍,密切注视现场动态,防止发生冲突,并说会保证领导们的人身安全的……”
鲍志刚继续问道:“这跟彭长宜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显然褚小强说考虑一下的时候,是在跟彭长宜汇报这事,彭长宜不让出动警力,他是要看你我的笑话,这里说起来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报复。作为阆诸政府一把手,你最最不应该出席今天的剪彩仪式,应该把这个露脸的机会让给彭长宜,再说这个项目能落地阆诸,本来就是彭长宜的功劳,你偏要支使他去省里开会?你还有一个不应该,就是不应该叫我跟你一块去参加这个剪彩仪式。”
鲍志刚听了这话,他尴尬极了,脸就涨得有些微红,半天才说:“尽管如此,可是,他彭长宜没必要这么做呀?况且是昨天下班前临时改变的主意,他就是想做反面工作也是需要时间的?”
殷家实说:“彭长宜为人狡诈,而且隐藏得相当深,这么长时间你难道还品不出来吗?”
鲍志刚笑了,说道:“老殷啊,你多虑了,别想那么多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多说无益,还是少说吧。这样,我还有事,马上得出去一下。”
殷家实看了鲍志刚一眼,他知道,尽管鲍志刚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话他并不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这就够了,就达到了目的,他接下来只需时不时再点把火,不信拆不散他们这个铁三角。他故意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说道:“志刚,唉,我也不说什么了,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到时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鲍志刚面无表情地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只要是对工作有利,把我卖了就卖了吧。”
殷家实斜了他,他知道鲍志刚这话是言不由衷的。
殷家实善于挑拨离间,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殷家实说的话,要说完全没往鲍志刚心里去也是虚伪的。
尤其是刚才面对现场的混乱局面,彭长宜给大家上了一堂生动的课,尽管他没有出现在现场,但他面对突发事件的反应、控制事态的能力远远高于他们中的任何人,鲍志刚尽管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彭长宜如今的势头,大有超过他的趋势,殷家实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但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要跟殷家实同流合污吗?当然不能!这一点鲍志刚是有原则的。
兄弟市早就有人跟他说过,说他这个市长不好干,上有一统天下的书记江帆,下有一个能力强、工作作风硬的副市长彭长宜,而且江帆和彭长宜还是兄弟合体,他这个市长处在夹缝中不好做。
要想突出重围,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如今,阆诸属于他鲍志刚的成绩不是很明显,运营城市的理念是江帆当市长的时候就提出来的,这两年把这个理念贯彻下来,城市较比从前大有改观,比以前更科学、更漂亮;招商引资这一块也没有他鲍志刚明显的功劳,几个在省里挂上号的大项目都是江帆和彭长宜引进来的,和他关系不大。一个官员,最明显的政绩不外乎两种表现形式,一个是施政纲领和施政手段,一个是招商引资或者是上马大工程,如果硬件和软件都没有,那的确是有点平庸,尤其是鲍志刚此时正值干事的最佳年龄,只有政绩,才能为他加分,才能引起上级领导对自己的重视,才有晋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