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了一般，段森赶到了医院，在冲往急救室的路上，他不知撞倒了多少人，大脑中一片空白，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心中在害怕，在自责，也在祈祷。
奶奶，您一定不能有事！
急救室的门紧紧关闭着，隐约可以听到，门的那边传来的各种仪器的声音，段森打开了天眼，一看之下，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病床之上，奶奶双眼紧闭，或许因为正在忍受着痛苦折磨，即便在昏迷之中，她的眉头仍然不时抽动着。
而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极为凝重。
“病人心率严重失常，需要立即进行心脏电复率……除颤第一次……”
“嘭！”
“除颤第二次！”
“嘭！”
“第三次，第四次……”
这画面，看得段森心惊肉跳，那强烈的电流每击在奶奶身上一次，他便感同身受一般，心脏狠狠跳动一下。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湿了他的眼眶，顺着脸颊滑下，跌落在地。
他的神经紧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放松，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个耳光，而左手上的石膏和绷带，早在来时的路上便已经被丢在了不知何处。
身边那位社区的工作人员，看着段森此时此刻的状态，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把原本想要责备几句的话，咽回了肚子。
短短的三分钟，却因为煎熬而显得无比漫长。
突然，段森的身子晃了一下，颓然跌坐在了地上。
急诊室内，进行除颤的那位医生摇了摇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与此同时，病床边那台显示心脏跳动的显示频上，出现了一条代表着绝望的直线。
那位社区工作人员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把段森扶起，说几句安慰的话，然而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段森，急诊室的门，便被人从内拉开了。
一位瘦瘦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之后，露出一张略显无奈而失落的脸。
他问道：“病人家属在哪里？”
段森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冲了过去：“医生，我是家属。”
那医生看了一眼段森，稍稍犹豫之后，还是说道：“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老人的后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心痛到了无法呼吸，可是当真正听到这句话之后，段森反倒是平静了下来，至少，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极为平静。
平静到让人感觉畏惧。
“谢谢你。请问，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吗？”段森问道。
“可以。另外，病人的情况有些特殊，作为医生，我有必要给你讲一下。不过，现在你还是先进去吧。”
医生的话音刚落，段森便已经走进了急诊室。
他的脚步仿佛灌了铅一般，无比沉重，一步一步到了病床前，没有流泪，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奶奶，对不起，我有罪……”
“啪！”
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自己脸上，顿时便出现了清晰的五道血痕，段森没有留力，如此自虐的动作，顿时把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另外几位医护人员吓了一跳。
是的，段森真的有罪。
因为他明知奶奶身患痼疾，却仍然没有一直守在老人身边，没有足够的警惕，以至于灾难降临的时候，猝不及防。
甚至没有来得及见最后一面，说最后一句话。
段森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早一点发现异常，或许，他来得及在奶奶去世之前，把她背到五子顶农家小院之下的不可知之地中。
那样的话，奶奶至少还有机会留有最后一口气。
可是现在，迟了，一切都迟了。
即便他在接到电话之后，甚至没有同晓雯解释，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却仍然没有跑得赢时间。
其实，刚才等在急诊室外的时候，段森有好几次都想冲进来，把奶奶背走，但理智告诉他，或许奶奶还有救，要相信医生。
然而，结果却是令人绝望的。
一切都来得太快。
快到段森此时此刻仍然不敢相信，以为是错觉。快到他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整个人都懵了。
于是，他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扇着自己耳光，颓然地不停重复着那六个字。
“对不起，我有罪！”
……
……
办公室内，之前那位进行急救的医生看着面前的段森，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于老人的去世，我表示非常遗憾。但是没办法，她被送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深度昏迷，而且身体状况特别糟糕，急性肾脏衰竭，即便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肯定都无力回天。”
段森愣了一下，问道：“肾脏衰竭？我奶奶一直是心脏不好，另外就是高血压，怎么会突然肾脏衰竭？”
“从医学上讲，高血压的确会有导致慢性肾脏衰竭的风险。”
“可你刚才说得是急性肾脏衰竭。”
“这就是我跟你之前跟你提到的，病人的情况有些特殊。负责任的讲，因为高血压，老人的肾脏功能其实一直在减退，还有，我刚才做了一下化验，发现她一直误食着某种肾毒性的药物，这是另外一个原因。”
“肾毒性的药物？”
“对，比如红霉素、庆大霉素、青霉素等，或者含磺胺类成分的抗生素，还有某些调节血压的药物。”
段森想了想，说道：“应该没有吃这种药啊，我奶奶一直吃得都是中药，难道是那些中药有问题？”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你很想知道答案的话，最好把那些中药送到正规的医疗机构检验一下。不过，我刚才说得这两方面因素，相对来说比较次要一点，它们不会导致急性肾脏衰竭的突然死亡。”
“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过度出汗，或者突然休克。因为你奶奶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再加上肾脏可能一直存在着慢性衰竭的状况，在过度出汗或者突然休克的情况下，就直接导致了急性肾脏衰竭。”
“医生，您能查得出来是什么原因，导致我奶奶过度出汗或者突然休克了么？”
“这我怎么可能查得出来？或者是因为剧烈运动而过度出汗，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导致的突然休克，所以，老人的去世应该是一个突发意外。”医生说着，想起自己把对方叫到办公室的初衷，补充道：“总而言之，我们医院方面是尽了力的，希望你可以平静接受这一现实。”
“好的，您放心，我不会胡闹的。不管怎样，谢谢你们为了挽救我奶奶的生命而做出的努力。”
说完之后，段森站了起来，朝着面前的医生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听过医生的一番话，他心中自然起了疑惑，很想知道，今天上午自己离家之后，在奶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