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腊八去打渔,运气极差,折腾了一天,只网到十几条鱼。眼见着天色渐晚,陈腊八一赌气,也不赶着回家了,直接在船上煮鱼吃。
渔船顺着水流漂,远方隐隐约约有些斑驳的亮光。
陈腊八觉得奇怪,便向着亮光划去。
近了些,看清那些亮光五彩斑斓,陈腊八眼睛瞪得溜圆,手上使足了劲儿,把渔船往亮光处划。
结果划着划着,发现船底进水了。
陈腊八不甘心,可也没办法,只能记住那个水域,先回来。
陈腊八知道,想一个人独吞宝物是不可能的,所以回来后,就悄悄地找了村长。
村长当时跟他说得很明白,村长说:“腊八呀,那不一定是宝物,兴许是什么东西引诱你去填命。退一步讲,就算是宝物,你还没到跟前儿,船就漏了,这就表明那宝物不是你的,你没这个命。”
陈腊八不信这个邪,更不甘心。眼瞧着宝物放在那儿,怎么能当没看见呢?于是陈腊八私底下找了几个年轻人,转过天划了两条船又去那个地方。结果亮光没看见,两条船都进了水。
回来后检查船底,发现两条船都被凿了圆洞。洞虽然不大,可边缘光滑,不像是新凿的,倒像是经年累月被水流打磨的一般。再者说,那么深的水,湖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谁凿的船?
后生们都害怕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知道了消息的人都偷偷摸摸地去寻宝,结果无一例外的,船都被凿了圆洞。
一时间人心惶惶,村长没办法,只能站出来说,那是龙王爷的宝库,凡人不能靠近,现在冲撞了龙王爷,得赶紧拜祭。
可是陈腊八不死心,又叫着李初三那个二楞子去了一趟,结果就把命搭进去了。
听完了村长的讲述,季山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老村长,贫道以为,这是一只水鬼。它本不想伤人,只是想守住宝物。”
村长瞪大了眼睛看着季山泉,诧异地问道:“真有宝物?”
看到村长的表情,季山泉后悔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既然已经说了,也只能这样儿了。
季山泉说道:“应该有。可有一样,即使真的有宝物,凡人也承受不起。”
村长笑了笑,点头应道:“是啊是啊。”
季山泉说道:“老村长,不管怎么说,地点是你们村的人发现的,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我能找到宝物,给你们村一千两银子当谢礼。”
村长眼中一亮,连忙说道:“瞧道长说的,这算怎么回事儿嘛。”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凡事皆有因缘,我若平白地取走宝物,于情理也是不合,老村长不必推辞。”
村长呵呵笑道:“既然道长这么说了,老朽便愧领了。”
村长把自己家的人聚到一间房里,腾出另外两间房,一间给云凤和绍雪住,一间给季山泉他们三个男人住。
季山泉把跟村长谈的事对云凤和绍雪说了,然后问应灵:“去江州分舵取一千两银子,多久能回来?”
应灵站在桌面上看着季山泉,问道:“有什么好处?”
季山泉微笑道:“你说。”
应灵指着床头的布包,说道:“给我一块蛟胆吃。”
季山泉一皱眉,说道:“那是巫阳的,我说了不算。”
巫阳说道:“可以给你一小块儿。”
应灵问道:“一小块儿是多小?”
巫阳答道:“半两钱的钱眼儿大小。”
应灵琢磨了一下,说道:“行,一夜就能回来。”
季山泉说道:“云凤,给陆舵主写个手札。”
转过天,一行人跟着村长来到湖边。
村长并没有叫其他的人,只是他的儿子贺风平,还有另一个叫贺风宁的男子,想必也是村长的本家。看这个样子,村长是想独吞这一千两银子。不过季山泉无所谓,只要能找到泰阿剑,谁拿银子与他无关。
村长指挥两个子侄将船推到水中,然后对季山泉说道:“道长,让风宁掌舵,船上能坐四个人。”
季山泉看了一眼小渔船,是能坐四个人,但如果要打斗的话,两个人都嫌多。
季山泉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云凤惊道:“不行!”
绍雪说道:“我跟师兄去,这本来就是我的事。”
飞星子说道:“还是我去吧。”
巫阳说道:“飞星子,你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毕竟是外人,还是让绍雪去吧,你留在岸上保护云凤。”
巫阳的话虽然说得直率难听,却提醒了飞星子。季山泉是去取泰阿剑,这种瓜田李下之事,还是避避嫌疑的好。虽然自己的道法高过绍雪,可也没高出多少。于是点头道:“好,我留在岸上。”
云凤牵住季山泉的手,将胜邪剑塞给他,说道:“万不可逞强,成则成,不成便退。”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放心吧。”
转而又问绍雪:“绍雪,你水性如何?”
“好着呢。”绍雪一脸镇定,根本看不出来她其实不会水。
季山泉点了点头,两人上了船,船向湖心划去。
朝阳映着水面,远红近清,波光潋滟。初晨的风拂过脸颊,撩起秀发,轻舞摇曳。
绍雪与季山泉对坐着,别着头看着湖光山色,心里说不出的悒闷。巫阳让她跟着去南疆,这一走,便是千山重重,万里迢迢。她不想去,虽然不去也不能总跟着季山泉,可毕竟相对离得近些。
但是,绍雪心里也明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巫阳是阴魂,就算自己能回到南疆,恐怕也很难传授术法。因为巫族已经没落,能通阴者想必是少之又少,而且还有大巫师的人头要带回去。
季山泉看着前方,目光从绍雪的肩头越过,余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她朝花惜露般的惆怅令人心疼,然而季山泉却不能说什么。既然心里已经许了云凤和云凰,那便不能再去招惹旁人,以免害人害己。
“两位道长,水流急了,坐稳些。”贺风宁的声音将两人的思绪打断。
绍雪转回头,正对上季山泉的目光,下意识地抿嘴一笑,如蓓蕾初开。
季山泉也微笑了一下。
船身突然一晃,绍雪连忙抓住船帮儿,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惊惧的神色。
季山泉一怔,问道:“你根本不会水,是不是?”
绍雪咬着嘴唇儿脸红,平生头一回说谎,还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见季山泉皱眉,绍雪怯怯地说道:“师兄,我错了,你别生气。”
季山泉懂她的心思,飞星子是外人,云凤和忘尘子都派不上用场,让他自己来,绍雪又不放心,所以才会说谎。
有心让贺风宁掉头回去,又怕绍雪伤心,好在她的轻功极好,只要不落入水中,应该没什么大碍。
季山泉说道:“以后不许这样。待会儿若是有事,你照顾好自己,不要落入水中。”
“嗯。”绍雪咬着嘴唇儿点头。
巫阳在玉佩中轻笑了一声。
“两位道长,咱们快到了。”贺风宁的声音有些发紧。
季山泉也察觉到了浓重的煞气,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水面,说道:“停船。”
绍雪也站了起来,身子晃了两晃才找准了平衡。
水面下有一道人形状的暗流向船涌来,季山泉微微眯着眼睛,慢慢地脱下长袍,丢在船上。能聚水为形的水鬼,绝不会是淹死的怨魂那么简单。
季山泉说道:“贺大哥,掌好舵。”
“好。”贺风宁心里害怕,声音发颤。
季山泉又说道:“绍雪,守好这条船,不要让任何东西接近。”
“知道。”绍雪答应一声,拔剑在手。
季山泉拔出胜邪剑,看准了时机,纵身向水中跃下。
水鬼倏然一惊,季山泉已经到了近前,挥剑刺向它胸口!
不管是不是这只水鬼杀了陈腊八,季山泉都不必犹豫。因为季山泉不是来打渔的,而是来取泰阿剑的。打渔人都被水鬼撵走,取剑的自然就会拼命了。与其多费口舌,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况且季山泉还没有练到能在水中说话。
哗啦一声,如鲸喷泉涌,水面上陡然蹿起一大股水柱。
就是贺风宁都看得真切,水柱的顶端,是一个惟妙惟肖的‘水人’!
“着!”绍雪娇斥一声,剑气挥出,呼啸着斩向水鬼。
季山泉顺流而上,用胜邪剑划破手指,屈指将一滴灵血弹向水鬼。
‘嘭’的一声,水人炸开,水帘如雨般撒落,而水鬼避过剑气与灵血,向绍雪扑去。
“朱雀展翅!”绍雪足尖点在船板上,团身旋舞,微红的剑气组成状如振翅的火鸟,急风暴雨般射向水鬼。
季山泉一瞬间有些错愕,想不到绍雪竟然能施展四象剑式!
季山泉也能施展四象剑式,只不过,朱雀展翅这一势,他总是用不好。青龙凶猛,白虎肃杀,玄武厚重,朱雀飘逸。其他三势没问题,唯独朱雀一势,季山泉绝不可能施展得如此飘逸唯美。
“嗷……”水鬼无法躲避,被无数剑气击中,倒飞出十数丈,落入水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