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栋与魏金水,几乎是前后脚到了都尉府门前。
魏栋招呼道:“二弟,你去哪儿了?”
魏金水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一边往府里走,一边答道:“搜查妖道。”
转而又问道:“大哥去哪儿了?”
魏栋答道:“去那个你让人拉回尸首的地方看了看,那里还有一具浑身鬼画符的尸首。”
魏金水顿住脚,转回身看着魏栋,眼色冰冷地问道:“你动了那具尸首?”
“动了。”魏栋却不停步,越过他向中院走去。
魏金水跟着魏栋,追问道:“没发生什么事儿?”
魏栋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冷笑一声,说道:“咱是带兵的,就算有些动静,也吓不倒咱。倒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带着兵四处抓人了?”
魏金水淡淡地答道:“有些事,当管则管。”
进了后院儿,魏栋说道:“跟我走,陪我喝两盅儿。”
魏金水一皱眉,说道:“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走吧。”魏栋一把攥住魏金水的手腕,魏金水下意识地一翻腕,将手脱开。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魏栋却已经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魏金水反应激烈,倒不是因为自己手上冷,而是因为她是韵儿,对丫鬟小厮她不介意,也没那么多戒备。可对于魏栋这种平等身份的男子,她便有了下意识的反应。
魏栋瞪眼道:“干什么?找打呢?”
魏金水迟疑了一下,他想用摄魂术,像对付都尉那样,把魏栋也控制起来,但又有些犹豫。
一个原因是魏栋年轻,火力壮,阳气足,常年在军营,身上的煞气极重,韵儿站在他身边,都有些觉得不舒服。
另一个原因是韵儿虽然死了几百年,但不是什么厉鬼,只是被罚入鬼道受刑,说到法力,如果没有卢志雄的帮衬,她自己是没什么法力的。否则也不用借助官兵来围剿季山泉了。
如果冒然使用摄魂术,一旦控制不住魏栋,那就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魏栋惊觉,直接向她动手,或是去请道士。另一种可能是魏栋因魂魄受损而发狂。无论哪一种情况,对眼下一心只想报仇的韵儿来说,都无异于后院儿起火。
原本,卢志雄是想让韵儿借身在吕烟翠身上,然后嫁人生子,在临盆之时,挤走来投胎的魂,自己投在新生儿的躯体中,如此不但能去除韵儿身上的阴气,还能保留记忆和些许法力,长大后投身道门,好好修炼,学成后再入世渡人,将功补过。
只是因为季山泉,韵儿没办法才逃了出来,而后又一意孤行,要与季山泉争竞,最终害死了卢志雄。
韵儿悔不当初,虽然没有卢志雄的帮忙,自行投胎也没有问题。但韵儿不愿意背负着害死情郎的愧疚度日,所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韵儿都要先杀掉季山泉!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韵儿不想与魏栋为难,垂着眼帘淡淡地说道:“大哥能否稍等片刻,我命人将我师父葬了。”
“师父?”魏栋皱眉道:“什么师父?你让人抬回来的那具尸首?”
“对。”魏金水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就是我师父。我师父发现了一名妖道,用死人的尸首做法,但我师父不是那名妖道的对手,为了保护我,我师父被妖道打死了。”
魏栋点了点头,说道:“那行,你先去忙,让溪儿到我房里来。”
“溪儿?”魏金水皱起了眉头。
魏栋瞪着他问道:“怎么?认了师父长脾气了?”
魏金水反问道:“溪儿是我贴身丫鬟,到你房里干什么?”
魏栋看着他,半晌才说道:“我常年在军营,身边没有丫鬟,每次我回来住几天,你都会让溪儿来伺候我起居,你忘了?”
“哦。”魏金水垂了眼帘,说道:“师父刚去,我心情不好,一时没转过筋来,大哥先回房吧。”
魏栋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回到房里坐了一会儿,溪儿提着热水走了进来,先冲了茶,又把剩下的倒在盆里,兑上些凉水,淘了手巾后走过来,递给魏栋,说道:“爷,擦把脸。”
魏栋接过手巾,擦了擦脸,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都这个月份了,还穿着夹袄。”
“没有。”溪儿答应着,接回手巾到盆里淘了,然后将水泼到院中,回来后一边倒茶一边说道:“二爷房里冷,生着火盆还得穿夹袄,要不然冻得睡不着觉。”
魏栋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溪儿将茶放到魏栋面前,答道:“就这两天的事儿。那天二爷晚上出去,夜里居然从前门回来,当天夜里就把我冻醒了。”
魏栋皱眉,低声问道:“老二中邪了?”
溪儿眨了眨眼,轻声说道:“爷,我可什么都没说,这话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我又得挨板子了。”
魏栋又问道:“老爷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溪儿答道:“没有。除了突然要给二爷娶亲之外,再就是不让我和涓姐给二爷陪房了。别的我也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是二爷房里的,对老爷的事,也不甚知晓。爷,你这屋可真热。”
魏栋说道:“上里屋去把夹袄脱了,这都什么天气了,还穿这玩意儿。”
“还是别了。”溪儿嘟了嘟嘴,说道:“二爷说一会儿过来陪爷喝酒,我还是穿着吧。”
魏栋皱着眉,没有说话。
未时末,拓跋绍雪到客栈找到忘尘子,告诉忘尘子,她和季山泉要出城。
忘尘子愕然道:“那魏家大公子要是来找我怎么办?”
拓跋绍雪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嘛,那要是没有师兄,你自己碰上这事儿,还没法儿管了?”
“师兄?”忘尘子看着她,眼色怪异。
拓跋绍雪解释道:“季道兄说那只鬼借用官兵找我们,所以换了衣服。既然换了衣服,就不能再叫道兄了。”
“哦。”忘尘子恍然,想着季山泉也不会在这时候,就把转师门的事告诉拓跋绍雪。
“我走了啊。”拓跋绍雪站了起来。
忘尘子说道:“明天你们可得一早就回来啊。”
“嗯。”拓跋绍雪刚答应一声,就听到楼下一阵嘈杂。
忘尘子连忙走到门边,回头用眼神示意拓跋绍雪躲一下。
拓跋绍雪躲在一旁,忘尘子将门拉开一道缝儿,看向楼梯口,看到有官兵走上来。
忘尘子关上门,对拓跋绍雪说道:“跳窗走。”
拓跋绍雪嘟嘴蹙眉,一边往窗边走,一边小声嘟囔道:“济世渡人,倒像是做贼一样。”
到了窗边推开窗子,拓跋绍雪惊道:“官兵把客栈围住了,后面也有官兵。”
忘尘子一皱眉,猛然响起砸门声,且有人高声喊道:“开门!官府搜查人犯!”
拓跋绍雪咬住了嘴唇儿,被堵在屋里和跳窗被看到是一样的结局,就是连累得忘尘子也露了相。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一片呼喝声响起:“在那儿呐!”
“站住!”
“就是他!抓住他,不论死活!”
“别跑!那个小白脸儿!说你呐!”
拓跋绍雪松了口气,看来是季山泉引走了官兵。
忘尘子又等了片刻,将门拉开点儿缝,向外看了一眼,说道:“没人了,快走。”
拓跋绍雪闪身出来,跑到客栈门口,听着呼喝声追了过去。
季山泉直奔北城门,跑得不紧不慢。季山泉怕自己跑得太快,这些官兵追不上,或者追错了路,拓跋绍雪反倒跟不上来。
城门早就关了,不但关了,城墙上还增派了弓弩手。
看到季山泉向城门跑来,身后还跟着一队追兵,城门口的军官喊道:“站住!再敢近前半步,就要发箭了!”
他说话这会儿工夫,季山泉又跑近了有一丈多地。这种吓唬小蟊贼的话,对季山泉不管用。他身后跟着一队官兵,还有都尉府的二公子,谁敢放箭?射着自己人算谁的?
季山泉跑了这一路,一直在注意二公子,二公子骑着马,本应该比官兵跑得快,却没有追上来,那只能说明这只鬼法力不行,不敢自己冲上来,它也害怕季山泉孤注一掷,当街把它除掉,然后逃之夭夭。
“准备!”守门的军官举起了手,虽然有可能会射到自己人,但如果放任嫌犯逃跑,那也是大罪过。
军官在等,等季山泉转向,或是向城头上跳跃,只要角度合适,就会下令放箭!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飞燕般掠上城头,剑光闪处,十几把弩弓断成两截,弓弩手也被踢翻在地。
季山泉纵身跃上城墙,脚尖在城墙上点了两点,上了城头,随后与拓跋绍雪一同向城外飘去。
“放箭!”追上城头的军官看到两人尚未落地,立刻下令。
箭雨应声向两人背后射去。
拓跋绍雪猛然扭过身来,刷刷刷一连挥出三剑,剑气交织成一道大网,击飞了弩箭,击中了城头。
城头上响起一片惨叫声。
季山泉方一落地,便转身向城头望去,斥责道:“你怎么伤人呢?”
拓跋绍雪不悦道:“他们要杀咱们,我还不能还手吗?要是这样也不对的话,那这个‘道’,不修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