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凰守着四公子,神情凄楚,幽怨地说道:“都怨我,如果不是我,凤儿也不会变成这样特异的体质。”
季山泉劝慰道:“云凰姑娘,你不要过于自责,其实四公子有异于常人的体质,并不是因为你,反倒是因为四公子有这样的体质,你才能与她双魂锁命。”
云凰看着季山泉说道:“还要多谢道长,为了救凤儿,不得不下重手,驱散了陈巧儿的魂魄。”
季山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陈巧儿先是被迷了心智,后又亲见儿子惨死,她已经疯了。她本是枉死之鬼,既没有资格让鬼差来勾她,又不愿意自己去枉死城,留她在世间,只会多造杀孽,待其成了恶鬼,被无常锁拿,一样是永不超生。”
云凰轻轻地点了点头。
四公子呻吟一声睁开眼睛,云凰连忙蹲在床边,季山泉说道:“不行!你不能给她吹气,她被阴煞之气冲脑,你再吹气,只会让她更难受。”
云凰眼色一惊,连忙退了回来。
四公子一手扶着头,一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季山泉走到她近前,俯下身问道:“好些了吗?”
“嗯。”四公子答应一声,说道:“就是头还有些疼。”
季山泉到桌边倒了一碗热茶,端到四公子面前,说道:“喝口热茶吧。”
“多谢。”四公子接过茶碗,喝了两口。
见她不喝了,季山泉把茶碗接回来,说道:“四公子,你还是躺下休息吧。”
“我没事。”四公子问道:“我怎么会这样?”
季山泉答道:“四公子体质异于常人,受不了鬼嚎之音。”
“哦。”四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四公子言重了。四公子,有没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帮你叫老大来?”
四公子浅笑了一下,说道:“不用了,道长一直守着我吧?辛苦了,道长回去休息吧。”
“好。”季山泉拉过一个凳子,放在四公子手边,然后将茶碗放在凳子上,说道:“贫道告退。”
到晚上的时候,四公子基本已经恢复了,季山泉又给她诊了脉,而后笑着说道:“不碍事了,再睡一宿就好了。”
四公子问道:“季道长,在我晕厥之前,我似乎看到你虚空画符,是吗?”
季山泉答道:“雕虫小技,让四公子见笑了。”
四公子摇了摇头,说道:“我虽不懂道法,却知道仅凭这一项本事,道长便不是凡人,看来还是我姐姐有识人之明。”
季山泉笑着摆手,说道:“四公子过誉了。”
四公子问道:“道长既然入世修炼,不知可有兴趣常住我千机门?”
季山泉一愣,随即笑道:“那可不成。”
四公子蹙眉道:“为何?”
季山泉笑道:“四公子打得好算盘。让我常住千机门,管吃管住发饷银,再碰到事情,就成了我份内的事。而且如果来日四公子能拜在我师父门下,又成了我的师妹,有这两层关系,我便再也不能开口与你讨价还价了。”
四公子抿了抿嘴唇,说道:“道长想多了。”
季山泉站起身笑道:“四公子,早点儿歇息吧,贫道告退。”
第二天一早,十个人便上路了。一路上季山泉谨口慎言,再不随便打听事儿,怕万一又引出什么麻烦来。
半月之后,来到了益州千机门分舵。看到漆成黑色在大门,没有匾额的门楣,季山泉皱眉道:“四公子,你们千机门倒是处处透着玄机呀。”
四公子说道:“一直无暇向道长细说,我姓黑,是墨家传人,千机门是隐世门派,所以不愿过于招眼。”
季山泉一怔,连忙起手道:“失敬。”
四公子微笑着点了下头。
老大上去拍了三下门,两长一短。
片刻后大门拉开一道缝儿,随即打开,里面的人快步出来,到四公子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属下参见四公子。”
“嗯。”四公子应了一声,那人起身退在旁边,四公子侧身摊手道:“季道长,请。”
“不敢。”季山泉应道:“四公子先请。”
四公子也不推让,当先向门内走去。
进了门,看到好大一个院子,院子正中有一个方形石柱,柱子上安着一张巨大的弩。除些之外,整个院子再没有别的陈设,只是青砖铺地。
一个四十岁开外的汉子,带着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迎了出来,离着还有十几步,三人都是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四十多岁的汉子说道:“属下铁风,参见四公子。”
四公子站住脚,说道:“铁舵主请起,情况如何?”
铁风站了起来,抱拳答道:“死十三人,病八人,曲郎中拔不出尸毒,没死的八个兄弟,也快死了。”
四公子微一蹙眉,曲郎中不仅医术高明,还懂奇门风水,连他都救不了,看来事情不简单。
四公子说道:“带我去看生病的兄弟。”
铁风上下打量季山泉一眼,而后看向四公子抱拳道:“四公子,这位道长是?”
四公子说道:“这位是藏龙山飞云观的高人,季山泉道长,在路上救过我的命。”
季山泉微有些尴尬,起手道:“四公子言重了。”
铁风向季山泉躬身施礼道:“益州分舵舵主铁风,见过季道长。”
铁风身后的两名年轻人也一同躬身行礼,同声说道:“见过季道长。”
季山泉还礼道:“铁舵主有礼,两位少侠有礼。”
四公子说道:“先带我们去看生病的兄弟吧。”
“是。”铁风答应一声,转过身当先向后院走去,而那两个年轻人却让在一旁,待四公子等人走过,才跟在后面。
来到后宅一个偏院儿,进到房里,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浑身起着浓包,脸上也是,有的人手脚都烂了,露着血呼啦的骨头,可是这些人醒着,却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季山泉微微皱眉,这种蚀骨的疼痛,没有什么药可以镇痛,至少他不知道有这样的药。而身体烂成这样,经脉必然受损,即使用针穴之法镇痛,也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能忍。而能忍这种剧痛的人,在季山泉看来,都是疯子!当然,在人世上,这样的人被称为‘铁骨铮铮的好汉’。
靠墙的方桌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门,身形瘦削,穿着青布长袍,头上扎着纶巾,看不见样貌,方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药物特有的香气混着屋中的恶臭之气,冲人欲呕。
四公子走到那人身后,唤道:“曲郎中。”
曲郎中回头,季山泉看到他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着八字胡,相貌中平,颧骨很高,两眼极为有神。
“四公子来了。”曲郎中招呼了一声,又把头转回去,接着捣药,说道:“属下无能,已经死了十三个兄弟了。剩下的这八个人,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了。”
四公子转脸看着季山泉说道:“季道长,烦请你看一看这几位兄弟。”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床边,看到那人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了疙瘩,明显是在强忍着剧痛。
季山泉俯下身闻了闻,听曲郎中说道:“四公子带来一位高人,很少有人看见这种情形,能先想到闻一闻的。”
四公子答道:“的确是高人。”
季山泉轻声说道:“兄弟,睁开眼睛让我看看眼底。”
病人睁开眼睛,瞪得老大。
季山泉仔细看了看,见他眼底发黑,有阴气涌动,问道:“哪里疼?怎么个疼法儿?”
病人答道:“回道长的话,不疼!”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兄弟,我知道你是条好汉子,不过我是在给你诊病,你得跟我说实话,你只有活着,才能为千机门效力,对不对?”
四公子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病人答道:“回道长的话,我全身都疼,像有无数的虫子……不,应该是有很多人在一口一口地咬我身上的肉。”
季山泉眼色一寒,从怀里掏出一堆符纸,挑了半天找出一张,悬在病人胸口上方,说道:“兄弟,这是一张驱阴符,我要把它放在你胸口上,如果你疼得厉害,一定要大声叫出来。”
四公子向季山泉走了几步,曲郎中也站了起来,走到四公子身边。铁风和老大站到了另一边,外面的人有的扒着门,有的扒着窗,大家都专注地看着。
病人咬牙说道:“回道长的话,我不怕疼,你尽管放。”
季山泉说道:“兄弟,有时候大声叫喊,也能驱退邪祟,明白吗?”
病人眨了下眼睛,说道:“回道长的话,我明白了。”
季山泉点了下头,松开了手指,驱阴符向病人的胸口落下。